這時,於贈接著他的話茬,語氣低沉地道:“我們加入浪穹寨之初的三年時間,大寨主處事還算公道,至少表麵上還能做到不偏不倚,常常訓斥偏羅俟,維護聯盟利益,上下一心,共抗皮羅閣。
但是,隨著偏羅俟頻繁插手山寨事務,而大寨主白潔夫人雖然仁義寬厚,巾幗不讓須眉,但終歸是女兒身,且又是嫁出去的女子,名不正言不順,不免諸多顧忌,如此便有意無意地縱容其弟偏羅俟,偏袒包庇亦在所難免。
這樣一來,我等的處境便可想而知。近五年來,我和望千被偏羅俟陷害過多次,手中兵馬和部落族人逐年減少,以致我二人時刻提防著他,處處留著小心,事事忍讓不言,整日戰戰兢兢,舉步維艱。”
點到即止。
於贈不僅年齡大,為人處事更是圓滑老練。話說到這裏,他便不再贅言,雙眸炯炯地看著李景龍,眸光已將他和施望千的疑惑和難處,清楚無誤地顯露出來。
看到於贈意味深長的眼神,李景龍豁然會意,對他二人當下的處境更是諳熟於心。
事實上,前天夜裏,李景龍夤夜歸來,在與竹靈倩夜談之前,便與此二人相繼密談,次日便促使白潔夫人將先鋒前軍交給他。
從施望千、於贈幫助他掌軍的那一刻起,李景龍就摸透了他們倆的心思,深刻了解到他們所麵臨的處境,以及對即將到來的聯盟巨變的困頓和迷茫。
簡而言之,就是一句話:白潔夫人遠嫁皮羅閣之後,施望千、於贈二人便麵臨兩難抉擇,不知何去何從。
浪穹寨上下都知道李景龍與少詔主偏羅俟不和,屢屢發生爭執,卻不知施望千、於贈二人和偏羅俟之間同樣不睦,而且是日積月累、年複一年的新仇舊恨不斷積聚,仇怨之深已然無法調和。
與之相比,李景龍和偏羅俟之間的矛盾爭執,不過是滄海一粟,無法相提並論。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在李景龍和施、於二人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近乎完美詮釋。
此刻,他們三人聚在一起,就是最直接有力的明證。
電光火石間,李景龍思緒紛飛,腦細胞極速運轉。
他沒有讓施、於二人久等,便神色肅然地說道:“吐蕃軍大敗逃亡之時,便是大寨主出嫁南詔之日。不出預料的話,就在我們三人說話的時候,援軍主將閣羅鳳便坐在聚義大堂上,與偏羅俟、竹靈倩商議大寨主的出嫁儀式。
等到我們率軍回寨時,隻怕白潔夫人已經坐上花轎,正在前往南詔太和城的路上了。”說罷,李景龍臉上露出極為複雜的表情,三分無奈,三分憐憫,剩下的全是憤怒。
顯然,盡管白潔夫人嫁給皮羅閣已是既定事實,木已成舟,誰也無法改變,但李景龍卻無法釋懷,始終認定此舉是偏羅俟賣主求榮。
將同胞姐姐當作籌碼,不僅可以騰出詔主之位,讓偏羅俟提前即位,還能從南詔王皮羅閣那裏換取部落的安穩太平,以及終生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偏羅俟此舉,真可謂是一箭三雕。
打退了吐蕃軍,保住了世代相傳的部落,送走了長期占據盟主之位的大姐;而偏羅俟自己則是既得到了渴望已久的詔主之位,又換來了整個部落的安穩太平,還白撿一大筆金銀珠寶(彩禮),真正是賺得盆滿缽滿,成為此次浪穹巨變中的大贏家。
一想到,偏羅俟得償夙願的得意樣子,以及白潔夫人的命運多舛,李景龍義憤填膺,百感交集。
此番他率軍追擊吐蕃軍數十裏,何嚐不是刻意避開白潔夫人出嫁的場麵,眼不見為淨,省得鬧心。為避免出現意外,他特意將白靈帶在身邊,並囑咐她領軍駐紮在峽穀之外,暫時不要回寨。
此舉,看似小家子氣,實則最為穩妥。
當然,這裏麵也透露出李景龍勢單力孤的無奈。
有些人和事,他即使看不慣,卻無力改變,目前,惟一能做的就是保護自己的愛人和手下一幫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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