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燈籠高高掛,幼童鞭炮處處拋。
本是闔家團圓的大好日子,誰成想我竟要拄著拐棍過除夕。夜裏得知大嫂身子難受,大哥走遍大街小巷才找來一郎中,方迎來大嫂得子的喜訊。說來,大嫂第一個孩子夭折後,日夜懊悔,此後肚子便再無動靜。而今年夜雙喜臨門,算上正月初十的親事乃是三喜,舉家上下樂不思蜀。
說來好笑,我侄子回兒雖是在飛天鏡長大的,可連個鞭炮都怕,死死縮在我身後不敢探頭。我叫追賢暗中向我四周扔小炮,使得回兒不敢逃離我身旁半步。我再裝作好心地蹲下身,輕撫他的小辮子,“回兒不要亂跑,乖乖待在姑姑身後,不然這鞭炮厲害,會把你炸得飛起來。”
回兒乖巧地點了點頭。這下,你還不老老實實認我這個姑姑?
本以為如此便收服了這小家夥,誰知一群黑衣人翻牆而入,踩滅了鞭炮,將追賢等人提溜到我麵前。院內的紅燈籠被風吹得煴煴,領頭男子一身暗綠色衣衫,在黑暗中若隱若現。拔出長劍一指我,怒不可遏道,“你膽敢如此嚇唬飛天鏡的小少主?!”
隻見回兒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跳進微微俯身的他懷裏,“小舅舅,她整日纏在我身邊,好生不知廉恥!”
“哈?”我驚愕於他的話,怎的說姑姑不矜持?倘若你乖乖喚我“姑姑”,我便省去了不少麻煩。這下好了,還要被人說成不知廉恥。
“警告你,離我們薑回遠些。”說罷,他帶著一眾人往前院走去。我拄著拐,妄圖跟上,卻被他一個淩厲的眼神逼退,“你還敢跟著?!小心我打斷你另一條腿!”
“我......”留我在風中淩亂。
黑暗之下,我愣是沒看清那人佯裝凶狠轉過身去後,那張忽而轉為竊笑的臉。
追賢和下人們待他們走遠後才敢站起身來。我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史府,你們擅闖民宅!還恐嚇主人!就算來人是回兒的舅舅,也不是這麼個理吧?
我一邊納悶著回兒的舅舅為何而來,一邊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前廳。還未上前行禮,便被久違的清冷女聲叫住,“凝禮。”
我定睛一看,落雪峨眉不惹塵世,琥珀紫巾束發,腰間一把藍寶石鑲柄短匕首,巾幗不讓須眉,還能有誰?
“二嫂,你回來了!”我欣喜地抓住她的手腕,卻沒抓到那隻祖母的家傳玉鐲。想必是,她早已摘下了。
我的失落盡入他她眼,於是她將手緩緩抽離,“回兒說想我,便來了。”
“如此甚好,在這兒多住些時日!”我格外熱絡。若是真如她所說這般簡單,為何偏要趕上除夕夜裏來此?看來二哥還是有戲的,那我便要為二哥多爭取些機會。
“門中事務繁忙......”二嫂緩緩說。
誰知我爹卻發話道,“江湖中人如鴻鵠,誌願在天,但去留無妨。”我想他還在惱二哥對祖母大不敬的事,故不留二嫂。
我分明看到二嫂眼中閃過一絲受傷,隻低聲吐出一個字,“是。”
二嫂和弟弟行過禮後,便在我娘的招呼下在飯桌旁坐下。
我這才看清二嫂弟弟的模樣,天生一副風流麵,暗綠色水蓮紋窄袖袍衫,腰間玉佩質地混沌好似龍騰於內。我又見他手腕上還纏著繃帶,正感慨著武林中人刀尖舔血,卻迎上他打量我的目光。
我方才被他嚇得怕了,別過頭去問追賢,“方才二哥去送大夫,可回來了?”
“何人病了?”二嫂小聲問我。
“大嫂又有啦!”我答道。
二嫂淺淺道,“喜事。”
隻見二哥腳下如風,跑入廳內,見到拿著筷子的二嫂怔在原地。隨即反應過來,在自己位上坐下。巧的是,二哥和二嫂所坐的都是從前的位子,故相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