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看完昭霓出來,路過啟賢堂,往正門走去。
王弗“熱情”地走上前同我寒暄,“怎的,弟妹今日不去書房煩子由了?”
我沒空與她鬥嘴,徑直踏過二門,往大門走去,“我今兒不想熱臉貼他的冷屁股了。”
王弗一臉嫌棄,“不是我說你蠢!你日日追著子由道歉,卻不知子由惱你究竟為何?”
“你怎麼知道這事?!”我生怕別人聽了去,上前捂住她的嘴。
王弗扒開我的手,小聲回道,“我偷聽他們哥倆說話了。子由可氣你了!”語氣裏帶了幾絲幸災樂禍的意味。
我倒想聽個所以然,“難道,他不是在惱我此事獨自做主,欺瞞於他嗎?”
王弗嘴角抽動著,“你真是......你可知文人最看重的是什麼?是‘名’啊!”
我眉毛一挑,要她把話說明白。
王弗環視四下無人,湊近我耳旁說,“子由他再怎麼說也是一個男人,你在家藏人的事被愈多的人知道,他的麵子就愈是掛不住。此事雖不能與‘紅杏出牆’相提並論吧,可子由向來是循規蹈矩的人,一個成了婚的男人怎能認下這種事?他礙著麵子不說,你便真以為他不在乎你藏人啊!”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他這是在吃醋?”
“吃醋有,壞了規矩也有。”王弗說。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如何都不原諒我,原來如此!我知他是那死教條的人,把規矩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而且令我轉憂為喜的是,從前隻有大哥能牽動他的情緒,如今他卻是越來越因我而喜怒了。雖然,我往往隻有惹他生氣的份,卻也說明了我在他心裏重要了許多,不是嗎?
我警告她說,“不許說出去!”
王弗翻了個白眼,“事關蘇家上下,我才沒那麼有病呢!”
眼下,我以為,王弗是信得過的。
宴席之事,蘇轍已有定論。
王弗說過,拾茵所遞紙條是裁剪於一張寫滿壽對的紙。那時,掉包女子為了與拾茵“偶然相撞”,並未來得及將原紙張損毀。如此一來,可將字條放入紙張的缺口處進行比對,便知道王弗是否在說謊了。
紙邊的毛刺不和也就罷了,連大小略微有差異!
如此一來,此事便不是王弗做的了。她若真想我受罰,讓我傻站著答不出來,也足夠老爺子席後責罰於我的了。
這樣看來,這掉包女子的心思不僅僅是要我當眾出糗,還想挑撥我和母親的關係!當真是十二分的惡毒。
可是,究竟是何人,竟能把王弗的字模仿得如此之像呢?
這時,追賢拿著錢袋子跑來,“夫人,這些銀子省著點花。早去早回啊!”
“恩。走了!”我拿過錢袋子,便轉身往正門走。
“喂!你幹什麼去?”王弗跟上來。
“抓藥。”我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王弗於我,向來是不在乎我態度如何,隻隨心道,“我也去!”
我疑惑問道,“你抓藥做什麼?”
“子由最近咳得厲害,子瞻擔心得很,讓我得了空,去給他抓些藥回來。”王弗說得我悻悻。我在家中窩藏野男人不說,還在夫君生氣的氣頭上去給野男人抓藥,還打算為了掩人耳目,順手給夫君抓些藥回來。
“那一起吧!”我道。
我心中打起了小算盤:追賢說了,這銀子要省著點花......可是,同大嫂一起出門抓藥,弟妹沒有花錢的道理啊!
藥鋪。
苦澀的藥味彌漫在空氣中,後廚傳來熬藥的“咕嚕”聲,絲絲縷縷地煙氣順著煙囪飄得老高。抓藥的學徒嫻熟得很,一把下去鐵定是二兩,不多不少。
我帶著王弗繞過排隊等候的人群,打大夫們身後的過道兒進去,來到倒數第二張屏風前。掀開簾子,裏頭穿著灰衫的花白發老頭兒正給別人開方子。老頭兒年紀大了,寫字時,眼睛恨不得貼到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