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賢彎著腰，給幾個月前我帶著她和圓魄，還有回兒一同種下樹苗澆水。水順著比主幹稍粗些的底部融彙進土壤裏，連同周圍的土質也變得鬆軟。
我跟她她身後，春心蕩漾地問，“追賢，你說，如果一個人很寵溺地對你說‘你真是一個傻子啊’，算什麼？”
追賢咧著嘴，回頭看我，“夫人，誰又說你是傻子了？”
我“嘶嘶”地呲著牙，不滿道，“什麼叫‘又’啊？誰敢說我是傻子？！”
追賢敷衍地問，“那，那個人是誰呢？”
我想了想，還是不大好意思說出口他的名字，“反正，是個男的。”
追賢打小便跟著我，總是將我一眼看穿，“就是二公子唄。”
我雙手一抱胸，故作神秘道，“可不一定是他！”
“我不管他是誰！夫人，你擋著我澆樹了！”追賢把我推到一邊，轉頭去澆另一排樹苗。
“你幫我分析分析嘛。”我鍥而不舍地纏著她，“這……算不算表白啊？”
“算罵人吧……”追賢道。
我說，“可是，他說的時候……還帶了那麼一點點寵溺！”
“那……興許是拿你沒轍吧。”
我又問，“圓魄拿你沒轍的時候，也會這麼說嗎？”
起先我在追賢麵前提前圓魄，她還會臉紅，如今是臉都不會紅了，“興許……說過？”
“你跟我說說，他怎麼說的唄！”
追賢澆完最後一排，一把把壺塞到我手上，“來，用它打暈我！”
“啊？”我不解，要我打她做什麼？
追賢目光如炬，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打暈我，給我一個解脫！”
我自討沒趣地離遠了她，對不遠處空地上紮馬步的回兒喊道，“回兒，直起腰來，不許偷懶！”
“哎呀！這麼大的日頭，小孩子哪裏受得了？”
女子青布儒裙及踝，櫻紅色的絲帶打成結後長長地垂下來。
我剜了她一眼，“要你在這裝活菩薩？”
“拾茵，就把椅子放這吧。”王弗差遣身邊左手提著椅子，右手抱著幾冊書的丫鬟道。
我心下納悶，她這是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書就放這兒吧，去把茶水端來。”王弗撚起一頁書，扯著嗓子大聲說著，生怕我和回兒聽不清楚，“這等天氣，坐在樹蔭底下，賞著海棠，念上幾頁書，才算恣意啊！”說著，憐憫地瞧了回兒一眼，嘴上叨念著，“哎，也是可憐了回兒這孩子。”
要說，回兒還是個有定力的，隻瞟了幾眼便繼續踏踏實實地紮馬步。
王弗清了清嗓子，大聲朗誦道，“南山經之首曰鵲山。其首曰招搖之山，臨於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狀如韭而青華，其名曰祝餘，食之不饑。有木焉，其狀如榖而黑理，其華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有獸焉，其狀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麗麂之水出焉，而西流注於海，其中多育沛，佩之無瘕疾。”
王弗不讀則罷，這一讀，我眼睜睜見回兒把耳朵豎了起來。
王弗故作自言自語道，“拾茵，這說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嗎？”
拾茵十分配合得搖搖頭，做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不知。”
“這意思是說呀！”說著，王弗故意把聲音放大了些，“南方的首列山係是個叫做鵲山山係的。這鵲山山係的頭一座山叫招搖山，就屹立在西海的岸邊，邊上生長著許多桂樹，地底下還蘊藏著豐富的礦物和玉石。山中呢，有一種草，形狀像韭菜，可它卻開出的花朵卻是青色的。這種草被命名為祝餘，吃下它以後，人就不感到饑餓。山中又有一種樹木，形狀像構樹，卻呈現的是黑色的紋理，並且它的光華可以照耀四方。這種樹啊，被命名為迷穀，人若能把它佩帶在身上，便不會迷失方向。山裏還有一種野獸，形狀像猿猴，卻長著一雙白色的耳朵，既能匍伏爬行，又能像人一樣直立行走。拾茵你說這，真神奇嘿！這種野獸被稱為狌狌，人若是吃了它的肉，可以走得飛快。嗬嗬，那會有多快呢？麗麂之水就是從這座山流出來的，然後一路向西，彙入大海。那水裏麵，有許多叫做育沛的東西，人若把它佩戴在身上，便不會生蠱脹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