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曆,三百九十四年,春。
四月,雕花窗欞外,晴空湛藍如洗。上陽宮裏,彩色的紙鳶在女孩兒們的歡聲笑語中飄舞高飛,好不歡快。這些女孩兒大多都是官家小姐,入宮給皇上最寵愛的五公主謝瑤當伴讀。
此刻,謝瑤正在亭廊裏和一名伴讀下著棋,她生得極是美麗,不過十五歲的年紀,柳眉桃花眼,秀鼻朱唇,牡丹長裙,半山髻歪在一側,金步搖斜插,端的是風情萬種,勾人心魄。
“喂,你怎麼把棋下這兒?這不擺明叫本宮吃你的棋子麼?”她皺眉,有些惱了。
侍郎家的小姐一驚,連忙怯怯道,“公主說的是,臣……臣女下次……下次會注意的。”
每次都這麼說,永遠都是下次,下次,這都幾次了!
不悅地皺眉,謝瑤耐著性子繼續下棋,不過幾個回合,她就吃了對方大半的棋子,隻聽那名伴讀鬆了口氣似的,好不歡喜道,“恭喜公主,這盤棋您又贏了!您的棋藝真是高超,叫人望塵莫及呢!”
啊呸!
掃了一眼棋盤,謝瑤的眉頭皺得更緊,當她是傻子不成?什麼棋藝高超,望塵莫及,全都是屁話,分明是對方故意讓她!
無趣!
越想越惱,她猛的伸手掃過棋盤上的棋子,黑白棋子嘩啦啦地滾在地板上,叮咚作響!嚇得那名伴讀刷白了臉色,當下便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頭,“臣女該死!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居高臨下,謝瑤惱得不輕,“一下午你都在故意輸給本宮的,這棋本宮不下也罷!”
花園裏,那些被她嚇得不敢再玩紙鳶的姑娘們,各個神色驚惶,亦是齊刷刷地跪了一地,“公主萬金之軀,萬望息怒!”
謝瑤隻覺頭疼,都當她是千年怪物不成!這麼多的伴讀,她要的不過是個說知心話的姐妹,而不是隻會附和她的傀儡木偶!
眯眼,她掃了一圈眾人,像是想到了什麼,驀地高喝,“蘇薇凝那丫頭呢!”
“阿嚏!”
數牆之隔,女子一身素色的淺裙,懶洋洋地蜷縮在草叢上,有幾縷發絲順著她的臉頰隨意垂落,蜿蜒的弧度有著平常女子不及的柔軟順滑,恰恰與她瑩白的肌膚相映成輝,美麗得緊。巴掌大的臉頰,光潔如玉,長而微卷的睫毛,尤其那一雙眼,寶石般璀璨,好似氤氳著絢華。秀挺的鼻下,兩瓣朱唇宛若正盛的桃花,美麗不失嬌俏。
“阿嚏!”睡意正上湧,冷不防打了一個噴嚏,她全然沒了睡意。忍不住伸手撓了撓下巴,莫不是有人惦念她了?
呿,怎麼可能?
扭了扭身子,她選了個舒服的姿勢而臥,纖細的身姿透著股閑散灑脫,悠然享受春陽下的溫暖,也感受著這份安穩的寧謐。
又是一個午後過去了,算一算,她入宮已有四年,年方十七,身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振國將軍蘇權之女,五公主謝瑤之伴讀。
按宮規,她前年及笄,本可以回家等著嫁人,誰想邊關告急,他爹忙著上陣殺敵去了,她娘早亡,哪還有人給她張羅婚事。她在京城亦無親戚可以投奔,倒是和五公主謝瑤臭味相投,索性一直待在宮裏狼狽為奸。
至於嫁人,天高老爹遠,能拖就拖。
這一拖,就是兩年。
有人來了?有細微的動響傳入耳裏,不刻便有一方陰影倏地籠罩在她的上方,但聞一記陰森森的嗓音,“好你個蘇薇凝,又背著本宮偷懶!”
她麵色不改地看著謝瑤,咧開了一口白牙,笑得燦爛,“來找我做啥?吃飯呀?”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惱怒地低喝,謝瑤掃了周圍一圈,沒見別人,當下便沒了公主的架勢,一屁股坐在了蘇薇凝的身邊。
“不是在下棋麼?”
“下個屁,那些丫頭根本不動真格的!”
笑,蘇薇凝閉眼不語了。
坐在她身旁,謝瑤皺眉沉思了半晌,“阿凝,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若是不困,要不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