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搖旗呐喊,風兒擂鼓助威,淒厲的慘叫隨火勢蔓延逐步席卷駐守麥蓋提的兵營內外。葉爾羌河無語,提孜那甫河失聲,東北方向,遮擋沙漠的大片原始胡楊林隨風搖曳。被大火驚醒,能歌善舞的刀朗人拖兒帶女逃離莊園。東方,狂暴的沙漠暗暗醞釀情緒,隻等魚兒上鉤。
劈劈啪啪燃燒的東門出現垮塌跡象,門外的勇士團嚴陣以待,箭頭齊齊指向火海。一人奔出,倒下,十人也隨即仆倒,隻要冒頭,下場毫無差別。死神鑄就的箭網巍然不動,著火的傷兵拚命翻滾,呼救在折騰中漸漸淡去。隨著奔出的人影越來越少,大火也轉向兩河下遊的平原地帶。
誰也不敢救火,紛紛逃離險地,刀朗百姓惶惶奔命。夜色被火光照亮,心有不忍的周文龍不住搖頭。原本隻為幹掉鳳軍司,沒曾想牽連無辜,但願百姓不會出現傷亡,否則情何以堪?愉悅的心情隨擴大的火勢變得分外沉重,斜睨遍地的焦屍,話語顯得淒愴,“各為其主,萬請勿怪,他日尋仇,找我一人即可。爾等欺人太甚,從喀什噶爾一路狂追至此,不狠狠教訓一番,我勇士團豈不白來一趟?”
拔寶刀,躍下馬背,刀尖為筆,在兵營前的大樹樹幹上疾書兩行字。默默欣賞一番,轉身上馬,“出發,先找處隱秘地休憩,成功幹掉鳳軍司,我勇士團的威名必將傳遍西域。兄弟們,此戰之後,我們的名號會變成金字招牌,誰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讓他好好看一看鳳軍司的可悲下場,一定幡然醒悟。無論古今,實力決定一切,井底之蛙注定隻有做他人盤中餐的命。”
好奇上前,凝神察看的古魯安一字一頓默念,“蒙古征西大將軍周文龍率虎賁團全殲鳳軍司於此,大軍不日即至,敢發一矢抵抗者,下場有過之而無不及。立字為鑒,警醒屈出律小兒,別做螳臂當車之舉。”
認清方向,興高采烈的人馬穩步撤離,沿空曠的莊園主幹道奔向沙漠,熱汗橫流的周文龍頻頻回頭。慘,太慘,連對手是誰都沒弄清楚,一千多兵將被活活燒成焦炭,鳳軍司也實在徒有虛名。連環計一環緊扣一環,瞞天過海、以逸待勞、偷梁換柱、關門捉賊,不費吹灰之力,不損一兵一將全殲驍勇追兵,不能不讓人引以為豪。
默默跟上,魂不守舍的儒者長籲短歎。難得途經墳地,不去祭奠一番,如何心安?衝得意洋洋的大弟子輕輕招手,“古魯安,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招?不許妄言,為何阻止為師?此去渾八升,隻怕短時間內難以折返,你師娘和寧兒豈不更孤單?拋下形單影隻的娘倆,你存心讓為師背負一世罵名嗎?”
“恩師,弟子不敢隱瞞,其實駙馬爺他……他擔心您觸景生情,影響對戰情的判斷……”不敢抬頭,惴惴不安的古魯安加重語氣,“此一去,並非坦途,乃蠻人一定還會圍追堵截。駙馬爺從沒來過此地,對環境和狀況一無所知,一切還需您籌謀,所以……所以……”
“抬頭,你那一點花花心思,還想瞞過為師?”心知肚明,儒者苦笑,“駙馬爺究竟想幹啥?說——”
“弟子確實不清楚,但駙馬爺一片好心,親自去祭奠師娘,請恩師不必多慮……”抬起頭,躲躲閃閃的目光不敢與犀利的眼神對視,瘦削漢子咬牙硬撐,“高崗臨近玉爾其兵營,勇士團不宜全體出動,您留下來協助千戶長大有裨益。”
“哼,和駙馬爺串通一氣,枉費為師苦心栽培……”半怒半笑,無奈的儒者搖搖頭,“也罷,師娘待你們如同己出,記得代為師道歉。告訴師娘,等我們站穩腳跟,一定來接她和寧兒。”
“謹遵師命!”偷偷擦去冷汗,古魯安猛然發現左前方巷道冒出大堆鬼鬼祟祟的人影,高聲示警,“前麵有人,全軍戒備,準備迎戰!”
弓箭齊齊瞄向巷道,怒斥一聲高過一聲,“何方妖孽,有種出來,咱麵對麵幹一場。鳳軍司早已灰飛煙滅,若認為比之更強,不妨報上名號,也讓我勇士團好好領略一番!”
集體退縮,眾乃蠻將領不敢應戰,簇擁病將退入巷道深處。嘀嘀咕咕的話語飄出,令人忍俊不止,“我看得清楚明白,就是那個瘦削漢子,我們被騙了,兵營被燒,鳳軍司隻怕全軍覆沒?”
“別怕,這幫人顯然身份不明,喬裝而來隻針對鳳軍司……”若有所悟,黃臉病將氣得直哆嗦,“這幫混蛋,居然哄騙我們,殺出去——”
“別,千萬別,大人,您難道沒發現,這幫人一個個如同凶神惡煞?”一名小頭目出言阻止,“敢主動挑戰赫赫有名的鳳軍司,其實力一定不俗,憑我們這點人迎戰,還失去戰馬,豈不雞蛋碰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