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道以東的絲路血流成河,奉命堵截的蒙古騎兵死戰不退,在回鶻百戶長曷思麥裏的指揮下,用密如蝗蟲的箭雨徹底封鎖隘口。出口同樣血腥無比,倒下的戰馬數不勝數,密密麻麻的人馬屍骸將寬敞的山地堵得嚴嚴實實。躁動的外圍馬群懾服於圍成一圈的火把、馬鞭以及熟悉的吆喝聲,被迫圍繞山口擠成一團。觸目所及,到處亂糟糟一片,隻見馬不見人,至於山地,完全被擁擠的戰馬淹沒。
居高臨下的諸兵將興高采烈,無性命之憂,自當做一些落井下石之舉。弓弦輕響,死神瓢潑桶倒一般撲向狼奔豕突的敵兵,一個個神采飛揚。射來射去,嫌殺得不過癮,部分將士幹脆棄弓換石。大呼小叫,手扳腳蹬,大大小小的石頭紛紛墜下,騰起的煙塵直衝雲霄。
左衝右突,前攻後擊,但收效甚微,花刺子模主將漸漸陷入絕望。前有堵截兵將,後來如雲驚馬,山嶺陡峭,根本無法攀援,隻能被動挨打。惶惶然聚集於絲路中央,隊列兩翼用盾牌嚴密守護,集中最後的兵力,敵將孤注一擲,“再不突圍,我們隻有全軍覆沒,眾將士聽令,集中所有強弓勁弩,不顧一切也要搶占隘口,出擊——”
天色在慘烈的鏖戰中漸漸變暗,蜂擁殺出的花刺子模人勢如瘋虎,視左右山嶺射下的箭雨於不顧,豁出性命拚死衝鋒。倒下的屍骸嚴重影響了突圍速度,隘口處,嚴陣以待的蒙古人同樣擺出盾牌陣迎敵,眾將士沿隘口一字排開,前排蹲下,後排站立,最後麵的騎兵呈縱隊排列,交相錯開,一律盾牌罩體。三百名擔任主攻的神箭手見縫插針散布於各個縫隙處,箭頭伸出盾牌陣,瞄準勇往直前的敵兵。
“攻擊!”隨著碧眼主將一聲令下,縫隙處頓時沸騰,第一波死神飛出陣營,直撲迫臨三百步距離的敵方人馬。兩人為一組,一個射馬,一個射人,將士們配合默契。一百名花刺子模敢死隊員頃刻間遭遇瘋狂阻擊,在精準的打擊下紛紛墮馬,反擊的箭雨同樣淩厲,但毫無建樹。變成刺蝟的盾牌陣不受大的影響,候補的生力軍閃電般取代倒下的將士,空當轉眼被封嚴。
攻勢被阻,下馬步戰的殘餘敢死隊如同泥牛入海,沒等進入兩百步,已全軍覆滅。後續殺出的花刺子模騎兵重蹈覆轍,在淩厲的攻擊下,相繼墜馬。攻擊不順暢,士氣已衰,人馬被迫退回最為寬敞的穀地。頭頂飛下的死神無休無止,隨著掩護的將士不斷倒下,嚴密的盾牌陣漸漸崩潰。兵不認將,將不令兵,各自為戰的潰軍愈發慌亂。
“穩步推進,後退一步者,斬!”斷然下令,回鶻主將神情漠然,早見慣生死,射殺一兩千敵兵而已,實在不值一提。昔日屠城,僅僅一名蒙古將士至少斬殺五十餘潰兵百姓,乃至最後,刀口幾乎卷刃。舔舔幹涸的嘴唇,冷漠一笑,“隻留下一個活口,全部敵兵一律割下頭顱,以防其裝死。”
用蒙古語呼叫山嶺上的兄弟停手,諸兵將按命令逐步推進,盾牌陣悄然前移,倒下的屍骸漸漸填平絲路。兩側的山嶺上,留下少部分人監控,大隊兵將在黢黑獵戶的指引下,悄然撤離,走捷徑直插隘口後方。隨著生力軍加入,一敗塗地的花刺子模人徹底喪失抵抗鬥誌,躲的躲,藏的藏,更有甚者幹脆就地躺下,拖屍骸蓋住自己以裝死。
無人能逃出蒙古人的毒手,如貪婪的饕餮巨獸一樣,一路推進的兵團刀砍劍劈加突刺,不放過任何一名敵兵。頭顱遍地翻滾,慘叫此起彼伏,血色殘陽也被嚇回地平線。山穀中一片歡騰,“殺呀,兄弟們,我們勝利了……”
岔道中央的絲路激戰正酣,親自督戰的年輕小將不顯絲毫慌亂,四百餘蒙古將士上下齊心,同樣擺出盾牌陣迎戰火急火燎的花刺子模人。場地窄狹,人多也排不上用場,不顧傷亡,拚死攻擊的敵騎兵團前赴後繼。屍骸阻絲路,血水染山穀,慘嚎和怒吼幾乎震聾耳朵。
相鄰不遠的左側山穀中,勇士團的迎戰陣勢大體雷同,死不退步,用更為精準的死神狠狠狙擊敵兵。血人般的敢死隊長一麵狠狠放箭,一麵不停嗬斥,“陣勢不要亂,補上……補上空當……”
山嶺以東的蜿蜒山地,狂奔的兩支騎兵團如疾風掃過大地,所到之處,沙塵石粉漫天飛揚。駐守山口的五百本土騎兵一個個麵露懼色,但不敢違令,咬牙趕路。馬素仆一馬當先,頭也不回警告,“誰敢故意拖延速度,一旦貽誤戰機,依蒙古軍製,按律當斬。一人也好,一群也罷,無論多寡,一樣斬首示眾,絕不姑息!”
三千餘駐兵同樣不敢懈怠,任由餘晉嗬斥,隻管裝聾賣啞。策馬緊跟不舍,紅衣主將暗暗歎氣。即便不關心蒙古人的生死,也得顧及全城百姓的安危,花刺子模騎兵驕狂無比,以前雖屢屢挑釁但還有所忌憚,最近卻越來越囂張,屢次派出小股騎兵試探山口布防,不能不讓人心生疑慮?萬一其大舉進攻,隻怕石頭城又會遭受一番浩劫?
土生土長,對道路自然非常熟悉,眺望不遠處的岔路口,紅衣將領果斷勒馬,“這位大人,您先停下,末將有妙計獻上……”
聽清翻譯,狠勒馬韁,止步路口,焦慮不安的餘晉按捺住火氣,“說吧,大人,有何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