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離,春風掃過伊州城,也掃過萬籟俱寂的伊瑪木府。閨房內,被噩夢嚇醒,迷迷糊糊的黢黑公主發力推開摁住胸部的大手,“誰呀?討厭死了,還讓不讓人喘氣?”探摸一番,人嚇得一哆嗦,“來人,有——”
“寶貝,是我,你夫君……”一下子被驚醒,同樣迷瞪的周文龍忙不迭解釋,“花兒,我在你旁邊呢,別怕,不用怕……”
“嚇死我了……”勉強翻身,一把捧住夫君睡臉,黢黑公主嚎啕大哭,“我夢見父汗……父汗……哇……父汗血流滿麵……當著我的麵……咽下最後一口氣……怕……哇……”
“我在呢,什麼也不用怕,乖,看著我,看著……”拚力安撫,小將充當起一名盡職盡責的保姆兼護花使者,“乖,別哭,千萬別哭,小寶寶可不喜歡了。夢嘛,不當真的,乖,我哄你睡……”
深吻額頭,默默幫受驚的黑妻擦汗,小將輕聲哼起兒歌,“乖寶寶,睡覺覺,一覺睡到大天亮。天未亮,狗汪汪,銜來骨頭熬油湯。熬油湯,香又香,寶寶一覺睡天亮……”
雖聽不懂中原語,但柔和的腔調極富韻律,抽泣幾聲,側身摟緊夫婿,黑人兒朦朧睡去。不敢動彈半分,一直等枕邊人的呼吸變得非常均勻,周文龍才微微調整一下姿勢,小心翼翼幫黑妻翻身平躺。
俯身檢查一番,擦把汗,順便擦去黢黑公主滿頭汗水,歎口氣,小將才緊挨著躺下。輕輕摩挲圓滾滾的肚皮,人暗自發愁。看模樣,長皇子難以撐到夏天,弄不好沒等自己趕到就已斷氣?拔都王子難以捉摸,也不好結交,探馬先軍能否平安過關誰也說不清。
默默感受小家夥的頑皮,一絲愁緒湧上心頭,周文龍不住歎氣。同父異母,以王子的火爆脾氣,萬一小家夥出生之日即為父汗咽氣之時,結果誰又敢斷言?小家夥會不會被人當成掃把星?克死爺爺,花兒的地位還能保住嗎?還有無助的黢黑母後,保護這對可憐母女和小家夥,隻怕自己有心無力?
夜,悄然收起蒙麵黑紗,春風潛入府邸,卷起一地迷惘。煩思愁緒揮之不去,鼾聲飄出,夜無語,無奈灑滿春閨。
一大早,用默契的眨眼撅嘴動作暗示眾美妾,眷念的目光再次搜索一遍,也沒見到小兒小女,帶上大腹便便的黑妻和甘當婢女的四美,年輕小將拱手作別,“叨擾貴府這麼長時間,文龍實在過意不去,此恩此情留待文龍來日再報,請老夫人留步……”用眼神致謝,人一語雙關,“請照顧好嫂嫂們,還有眾兒女等等,文龍感激不盡。”
“駙馬爺客氣了,一路上務必看好公主……”衝暗自悶樂的四女擺擺手,老夫人加重語氣,“沿途不許懈怠,公主金枝玉葉,疏忽不得……”擠擠眼,“到駐地後一切聽從駙馬爺安排,別給駙馬爺添亂。”
“奴婢明白!”喜不自禁,揮揮手,示意眾女跪下謝恩,年紀最長的古麗尕娜代眾人作答,“老夫人盡管放心,奴婢自幼照看依婷公主,經驗頗多。感謝老夫人多年來的教導和關照,奴婢們去了,我們會想念您的。”
辭別親自送出城外的嶽丈,簇擁兩架大馬車,勇士團居前開路,親衛軍奉命斷後,怯薛軍貼身保護,一行人踏上漫漫歸途。心有牽掛,始終不離馬車左右,小將不時詢問,恪守為人夫之本分,“花兒,不舒服說一聲,千萬別硬撐。奉旨回家,眾兄弟護衛,這一路不會再出現意外,時間來得及。”
心係父汗,默默忍受腹中胎兒的鬧騰,黢黑公主不忘安慰焦慮的夫婿,“別擔心,小家夥可歡呢,等生下來一定好好教訓一番,也太頑皮了。嗯,肯定是個小子,不然哪會如此不安分?可把我折騰慘了……”
“對,我先你後,讓這小子也領教一下咱雙劍合璧的厲害。嘿嘿,估計不用出手,這小子已經嚇得哇哇大哭……”衝掀簾偷笑的帕提蔓蓮吐吐舌頭,周文龍擠眼暗樂,換為中原語,“都精神些,千萬別出岔子,你……”擠擠眼,“身體如何?有無不舒服?公主為大,別自個先趴下了?”
“奴婢一切無恙……”回以吐舌撅嘴,放下窗簾,花影去無蹤,留下竊笑一地,“日夜操勞,隻要駙馬爺不趴下,我們就謝天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