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襲人,鬼影四出,悶熱的氣息被生生冰凍。探馬先軍營地一團沉寂,若細聽,隱約可聞磨牙和囈語。巡邏將士早被耶律海牙下令替換,一百餘蒙古親衛軍借機摸出營帳,一個個謹慎萬分。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各部頭領所在軍帳被秘密合圍。
弓弩齊在手,利箭同上弦,小分隊清一色攻防兼備。十人圍住營帳,餘者背向而立,弓箭一律對外,做好應變不測的準備。默默奔忙中,等緊鑼密鼓的部署完成,天色也漸漸發白。
防地偏西營帳內,儒者被五花大綁扔在東側角落下,偶爾睜眼窺探,暗暗掙紮,活動早已麻木的手腕,抿緊嘴唇聆聽動靜。左右各一,兩名魁梧親兵不時偷窺一眼閉目養神的頭領,心情隨天色放亮變得越來越緊張。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密令在手,諒蠻夷之眾也不敢公然反叛。
自我安慰,但手腳卻不聽使喚,顧自抖個不停,兩人暗自苦笑。一直耳聞探馬先軍將士個個以一當百,但誰也沒親身領教過,一年多的朝夕相處,總算有所了解。雖不清楚傳言是否為真,但囂張和霸道確鑿無疑。由上至下,無論兵將,一個個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毫不在乎身為副將的堂堂親衛軍頭領。
微微睜眼,斜睨不時哆嗦的兩人,耶律海牙怒氣上湧,“抖什麼抖?我們奉王子殿下密令接管兵權,誰敢不服?”密令雖有,但絕非如眼下的霸王硬上弓,一年多來的憋屈和嫉妒衝昏了大腦,指指轉頭的儒者,語氣輕鬆,“總管大人,你可別怪本將,敬酒不吃吃罰酒,何苦來哉?”
被困得結結實實,手腳近乎失去知覺,側臥於地的儒者努力抬頭,“大人,你這樣做,可清楚所導致的後果?駙馬爺雖生死未卜,但也未必如你所言,萬一判斷失誤,大人的下場估計比那些個叛匪也好不到哪裏去……”
艱難喘口氣,繼續半警告半勸解,“即便被你料中,勇士們也絕不會束手就擒,血流成河勢必成真。沒獲得殿下命令,擅自接管兵權,換誰也會不服。和平解決有何不可,大人何必急於一時?手足相殘,豈不讓親者痛仇者快?”
亮出又一份密令,耶律海牙得意一笑,“總管大人,你又錯了,自打親衛軍奉命進入探馬先軍那一刻起,王子殿下早做好兩手準備。一,和平接管,二,武力接管,兩者互不衝突。也不妨告訴你,本將奉的是和平接管命令,但,哈八兒大人可持有這份武力接管密令。”
“唉……”歎口氣,儒者閉上眼睛,喘息良久,才默默開腔,“微臣隻能勸大人一句,千萬善待我將士,別大開殺戒。”
“看住他!”低聲下令,勝券在握的耶律海牙大步出帳,瞪一眼奔向自己的黑影,本能取弓拔箭,瞄準彎腰疾奔的對手,“誰,再不吭聲老子要動手了!”
“大人,是我,哈八兒,別放箭……”腳步輕快,黑影須臾而至,“兄弟們已完成部署,沒驚動任何人,一切準備就緒,隻等大人發令。派去求援的兄弟傳回消息,副帥大人答應出兵協防,萬一探馬先軍作亂,我大軍必以雷霆之勢鎮壓之。”
收回弓箭,拔刀出鞘,耶律海牙不忘貼耳叮囑,“此番奪權,壓根沒經過王子殿下許可,密令隻是讓我們伺機而動,但眼下機會太難得,本將才如此作為……”巧言拉人墊背,極力掩飾野心,“若成功奪權,王子殿下必然默許,萬一出現大傷亡,到時還須大人出麵作證。此事乃你我共同籌謀,絕非一人所為……”
亮亮密令,話語隱含威脅,“若大人明哲保身,這份密令就是我們合作的證據,不知大人有無異議?”
“末將早盼著這一天,伺機而動近兩年,再等下去不僅大人受不了,末將也一樣難以忍受……”信心百倍,蒙古百戶長主動示弱,“若一舉奪權,大人必定升官,也不會看上小小的探馬先軍主將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