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眾將跟隨,午登山嶺,放眼眺望,人默默欣賞。禦風而行,海鳥逍遙自在,但永遠飛不出離愁。漫步雲端,海風涼爽清怡,卻始終吹不幹潮濕。一個人,一杆槍,一顆孤獨的心,周文龍獨享其中甘苦滋味。
殺伐至今,三十有七,何時才能一償所願,何時知曉人生歸屬?問大海,大海無語,唯有濤聲依舊。問飛鳥,飛鳥入雲,隻餘蒼涼一縷。問海風,海風支支吾吾,唧唧啾啾語焉不詳。抬頭苦笑,低頭歎息,不知不覺,淚滿衣襟。
一聲稟報打斷思緒,看看無語淚流的主將,仆散忠勇放緩聲音,“稟將軍,副帥大人派親兵傳令,請將軍率部回師,返回欽察草原度夏。休養生息,待秋肥馬壯,寒流凍住也的裏河,我五路大軍揮師攻入斡羅斯……”
想稟明機密軍情,但又擔心影響心煩意亂的主將,十戶長站在石頭旁左右為難,“末將剛聽聞……聽聞一……一……”
昂起頭,讓海風吹幹淚花,人恢複平靜。提長槍,信步而下,東張西望,周文龍和顏悅色,“想告訴我什麼?隻管大膽說,別擔心。隻要想一想我們當初所麵臨的艱難局麵,再想想現在,也就不用糾結了……”
心情轉好,索性袒露心跡,“說句實話,除去仙師和四位千戶長,你可是我最信任的兄弟。即便侍衛長也比不上,原因很簡單,隨我渡過最艱難的日子,從不曾心生他念。不離不棄,不背不圖,這等親密感情早已超越任何人。說吧,是否有卡娃公主的消息?別跪,兄弟不用如此!”
“以將軍的能力,當一名國王也屬屈尊,如有兵馬,在任何一個地方均可以成就一方霸業。末將無德無能,但有一顆誓死追隨將軍的心,隻要一聲令下,末將無所不從,即便要項上人頭,也絕不猶豫……”受發自肺腑的話語感染,十戶長鏗鏘有聲,“末將別無所求,隻希望能永遠跟隨將軍左右,做您的忠實仆從,為您牽馬執鞭,為您赴湯蹈火,為您……”
“別介,打住……”壓壓手,小將裝出凝神回思的模樣,“咋聽著很耳熟,對了,這話我可對很多人說過……”拳擊愛將胸脯,放聲大笑,“我隻要你不離不棄,僅此而已,回報是給你一座城池,到時候別給我弄丟了就行,哈哈哈……”
“據傳言,公主……公主被……被軟禁,貴父王一並被拘押……”咽下唾沫,十戶長暗自擔心,“加裏茲公國已被丹尼勒大公控製,羅斯勇士團不知去向……”看看微微顫抖的長槍,趕緊寬慰,“但……但據傳聞,公主和小主暫時安全,至於……至於貴父王……遭囚禁後再也無人見過,隻怕……”
胸口發悶,大腦發懵,耳鳴眼花,如被重重擊打,小將差點站不穩腳。長槍戳地,勉強穩住平衡,一時隻覺得內火奔湧。本能擦擦嘴鼻,看看淡淡血跡,啞然失笑,“敢情也學父汗,就差沒直接噴血,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繼續說,沒事的,這幾日心情鬱悶,吃的烤肉也太多,或許上火了。”
摸摸嘴角,反複擦拭鼻孔,才稍稍放心,“瞧,鼻血,可沒吐血。有無安德烈的消息?”
“沒,沒有,要不這樣,等返回欽察草原,末將隻身去一趟會合地,看看有無異常?”勉強安心,仆散忠勇主動請纓,“隻要安德烈大人能逃離,他一定會主動聯係,末將適才聽仙師所言,也覺得把握十足……”貼耳嘀咕一番,末了不忘寬慰愁苦主將,“將軍隻管放心,隻要安德烈大人現身,末將一定帶他回來。”
“行,我會先稟明,求得王兄支持,這個艱巨任務就交給你……”擺擺手,周文龍強顏歡笑,“攻城可不是我們的強項,執行偵探任務才是我探馬先軍的光榮使命。瞅準機會,我會上奏長太子,帶一支敢死隊秘密出擊,借偵探名義,救出公主和小女。”
率師返回欽察草原,布置一番,魂不守舍的周文龍掰著手指算日子。一天與一年毫無差別,雖心急如焚,但也不敢輕舉妄動,唯恐被人看出破綻。煎熬如毒蛇繞體,一寸一寸吞噬希望,人日漸消瘦。夏天在無止無休的應酬中悄然流逝,秋高氣爽,恢複精神的蒙古人做好揮師渡河前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