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亮,薄霧緩緩爬上來,漸漸籠罩慘烈戰場。荒原冷寂,野草輕搖,濃烈的血腥味四處流竄。相處二十餘年,從未見過主將如此暴怒,可聽錯冷漠的殺戮命令也不可能。窺探神色,徒單克寧囁囁提醒,“將……將軍,圍獵柏林軍的戰鬥未見分曉,末將……是否……”
環視戰場,看著被押解而來的眾俘虜,周文龍氣得七竅生煙,“王鼎,你敢公然抗令,當本將不敢治你,來人——”
“請駙馬爺息怒,微臣擅自做主沒按命令斬殺幸存敵兵,此事與王鼎大人完全無關,一切後果由微臣一人承擔……”奔向狂怒的主將,儒者高聲稟告,“無論駙馬爺如何懲治,請允許微臣把話說完……”
雙膝跪下,神色不顯絲毫慌亂,老軍師不慌不忙,“敢問駙馬爺,我虎賁團是否已具備傲視西域群雄的實力?如若教廷和神聖帝國聯手對付我們,我軍有幾成勝算?”
看著被霧氣縈繞的老仙人,大口大口喘氣,周文龍半響也沒吭聲。衝天怒火在沉默中漸漸消散,斜睨一眼鴉雀無聲的人群,“完顏止,傳令李勇大人,率一半勇士支援圍獵柏林軍的兄弟們。克寧,你帶另一半兵力返城,搜捕所有隱匿的作祟者,別株連無辜。對消極怠戰的本土守軍,拘押當值的主副將領,餘眾予以警告。”
默然下馬,扶起一臉坦然的老軍師,“仙師,雖情有可原,但您也不能讓我下不來台。軍令如山,現今卻儼然廢話一句,如若日後人人仿效,本將豈不形同虛設?誅殺敵兵似乎並無不妥,請當著所有將士的麵說出抗令理由,如果有理,本將收回命令。”
“駙馬爺胸襟開闊,恕微臣唐突了……”點頭致謝,儒者轉身麵對騷動人群,“敢問各位大人和諸位勇士,殺伐到底為何?我們又該如何收服民心?尤其來犯敵軍,戰場上不用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心軟唯有被敵人斬殺。可對於已經投降的俘虜,如果繼續濫殺,如何懾服群頑?”
看著側耳聆聽的眾將士,儒者歎口氣,“唉,但凡敵軍抵抗,無論事後投降與否,韃靼人一概殺之。殺戮已做到極致,但微臣從未見過哪怕一名西域國主率軍乞降,所謂物極必反,濫殺作為隻會引發對手同仇敵愾。我虎賁團與韃靼人大不一樣,他們隻為燒殺搶掠,而我們卻隻想和西域人和平共處。殺伐實乃迫不得已,並非目的,相信在場的每一名勇士自有公論。”
“仙師,您的理由非常充分,也說服了我。也罷,我收回成命……”衝嘀嘀咕咕的人群壓壓手,周文龍拔高嗓音,“敵軍雖主動侵犯,可我虎賁團以德服人。傳令下去,善待俘虜,集中掩埋戰死的條頓騎士。蕭不察斤,我們走,看看柏林守軍的戰鬥力如何。仙師,自今日始由您掌管城內一切政務,對擒獲的作祟者,殺與不殺,全憑您和大主教共同決定。”
轉馬奔出,笑聲漸去漸遠,“古人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知上帝是否會因此而善待我虎賁團,至於本將,願承擔一切罪名。如果上帝開眼,請賜神力,助我虎賁團盡早平息戰亂紛飛的西域,也為西域民眾早日獲得安寧盡一份綿薄之力,哈哈……”
傻呆呆看著狂奔而去的魁梧主將,全體波西米亞將士老半天才回過神,除去聽清翻譯的少許將領,大部分人如墜雲霧。既不明白主將為何發怒,更不清楚清逸儒者在嘮叨什麼,大眼瞪小眼,交頭接耳嘀咕,“駙馬爺到底怎麼了?一會像要吃人,一會又和顏悅色,可真嚇人……”
“誰知道,或許為殘敵脫逃而大發雷霆?唉,也太難為兄弟們,一萬對一萬,能取得如此輝煌戰果,實在讓人不敢相信。對手可是大名鼎鼎的條頓騎士團,神聖帝國的急先鋒,可照樣被我虎賁團幹脆利落拿下。服了,真服了,空當陣果然厲害……”
“停,都別瞎猜,駙馬爺為一百八十七名勇士無辜戰死而痛心疾首。實話告訴你們,火炮之所以沒參戰,隻因儲備石丸被破壞。一怒之下,駙馬爺才下令殺光所有作祟者,且處死全體俘兵。為挽救俘敵性命,總管大人不惜抗令,適才成功說服駙馬爺……”驅馬馳入人群,波西米亞副將高聲解惑,“勇士們,請好好想一想,駙馬爺值不值得我等效命?還有神仙一般的老總管,悲天憫人,冒死勸諫,隻為減少殺戮。我們是否該感謝總管大人?當然,更應該謝謝駙馬爺,把所有勇士視為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