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首相既不能進去,也不好就這樣回去,於是垂首立在宮門口。沒一會兒皇後聞訊趕來,看見首相在那裏站著,走到跟前說;“大人,你立在這裏作甚?”首相說:“微臣我進退失據啊!”皇後說:“你回去吧!”首相不好意思繼續站下去了,起身往回走。回到自己的官邸,他的心情變得很複雜。按說即便得罪了天皇也不打緊,若是趕上戰前,你天皇還是香餑餑,現在你已經是臭狗屎了。你現在就是落在九層高台上的一張手紙,老子才是這個國家真正的主宰。可有些時候,礙於人群中普遍存在的思維慣性,你不得不有所遷就。
比方說二戰結束之後,遠東國際法庭成立,許多日本人眼中的英雄中國人心中的罪犯被處決,但是有一個最大的壞蛋,即裕仁天皇卻沒有被列入需要接受審判的人員名單,美國人不是沒有處決這個家夥的膽量。中國人想的是要報複,要把這些罪大惡極的東西繩之以法。
印度籍的法官則在那裏說風涼話,說什麼佛陀會原諒他們。美國人這個時候想的是要建立與日本在未來的宗藩關係,為了達成這個目的,美國人從兩方麵著手,一是立威,他支持中國的立場,對部分戰爭中罪大惡極的劊子手處以死刑。二是立德,傳統中國各種興滅繼絕的美德,美國人把已經在站在懸崖邊的日本國拉了回來。天皇不僅是這個國家的君主,還是一種信仰的載體,他是天照大神的嫡傳子孫。有天皇在,日本人的心就可以被凝聚在一起。你掌握了天皇,就等於掌握了日本。
麵對美國人拋出的誘餌,日本人選擇了緊抓不放,以戰敗國的身份投靠美國,可以獲得強有力的安全保障。當然日本人並非完全信任美國,比方說為了滿足美國軍人的需求,日本官府去織女店征集誌願者,防止他們去侵犯普通的日本女性。美國人的到來,讓許多過去老大難的問題迎刃而解,這個很好理解,人家是主子,自然說一不二,誰敢去跟主子討價還價。
其實在一定的時間內,日本人確實反思過戰爭。雖然官方沒有發布正式的道歉,一些參與戰爭的個人在訪問中國時表達過歉意。在這期間,日本人為中國提供貸款或者進行直接的投資活動,裏麵既有利益的驅動,其實也摻雜著一些想要還債的成分。是什麼終止了這樣的蜜月期呢?日本人並不願意永遠背著戰敗國的包袱,他們幻想有一天可以重新回到二戰前的地位。美國人的槍口頂在它的脖子上,用什麼方法慢慢解除對它的封禁狀態呢?
日本人開始尋找這個封印的薄弱環節,其實負責看守日本的這頭猛獸的主要是美國,美國的不喜歡日本威脅到宗主國的利益,但它要是咬別人,美國是樂見其成的。特別是咬中國,因為美國人本來的想法之一就是讓日本人當他的武器。首相的思維非常混亂,正在胡思亂想之際,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專心與堅持能兼而有之的人,一定是天才。總是分心又堅持不了多一會兒的人一定是蠢人,他盤腿坐好,他努力的想讓揚塵一樣的思緒沉靜下來,然而他卻怎麼也做不到。皇後手裏端著一碗熱湯,一勺一勺往天皇的嘴裏送,沒一會兒碗就空了。
天皇長歎一口氣,皇後說:“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你也別太難受了。現在不是從前,天皇之位沒有那麼值錢,你的兒子也不會為了這個不值錢的玩兒掙的頭破血流。”天皇說:“如此最好。”東宮的大殿上極為安靜,沒一會兒雅子走了過來,儲君說:“你怎麼到這兒來了,你應該在房間裏靜養啊!”雅子說:“我要是在睡下去,一定會睡出毛病的。出來走一走,透透氣沒什麼不好。”法務部尚書看到這一幕,立刻識趣的走了。
雅子坐在他跟前說:“你聽說你把你弟弟的王號給免了。”儲君說:“不是我免了,而是他自己申請的。”雅子說:“你說主動申請,別人會相信嗎?對於那個人你不要太相信他。”儲君站了起來,在那裏來回踱步,雅子說:“不是我要幹政,我隻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你,供你參考。”儲君說:“你能說的具體一點嗎?”雅子說:“這位仁兄身為閣員,自然應該知道內閣成員做事的規矩。他能繞過閣揆,單獨跟你建立聯係,他想做什麼?這個人的野心把小。”
儲君說:“這個人很能幹,我很喜歡他。”雅子說:“父親是怎麼做天皇的,但凡遇到政事,他都拒絕評論,與政界的人物永遠保持距離。你是虛君,不是那種君主掌權的國家,你要熟悉自己的宰相。”儲君聽了長歎一口氣說:“你真是太優秀了,你要不是我女人,我盼著你做我的首相。”聞聽此言,雅子立刻沉默不語,說實在的,現在全日本都知道皇室壓抑了雅子的才幹,儲君說:“我讓你受委屈了。”雅子說:“你快去見陛下。”
儲君說:“見到他我說什麼呢?”雅子說:“其實你什麼都不用說,隻要聽他說就好。”儲君說:“這樣就可以?”雅子說:“隻要躲在陛下的寢宮去走動,可以減少許多誤會。”於是儲君穿戴整齊,來到寢宮門口垂首站立,沒一會兒有工作人員看見了,就說:“怎麼回事?”儲君說:“我想見陛下,如果他還願意見我這個不靠譜兒的兒子的話。”
雅子在東宮等候消息,她派了一個宮女遠遠看著天皇的寢宮門口,沒一會兒有人出來把儲君迎進去了,見到天皇他不敢靠近,隻是遠遠的站著。天皇不想說話,他也不說話。約莫僵持了九分鍾,儲君轉身要走,皇後說:“站住,你要往哪裏去?”儲君說:“父親心情不好,我明日再來。”皇後說:“你都不能處理好和兄弟的關係嗎?你讓我們怎麼放心的把日本國交給你。”
儲君聽了這番話顯得有些不耐煩,說:“儲君的位置本來不是我想你們索要來的,你們也可以隨時把它拿回去。你說把日本國交給我,這種說法不對。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一人之天下也!今天的日本國不同於從前,天皇就是供奉在廟裏的泥塑一般,與其如此,我還不如做個散淡之人呢?”天皇夫婦聽了這話自然氣的不行,不過也無可奈何,儲君徑自去了,看見丈夫紅著臉回來,雅子知道事情不妙,她歎口氣說:“陛下和皇後又要在背地裏指責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