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使館驛中,趙國右相田丞再次與秦使甘刑對飲。
飲畢,田丞意有所指道:“秦川酒烈,使者誤我矣。”甘刑聞之一笑:“酒雖烈,亦不及丞相量寬。”田丞不答,隻自食肉,這頓吃食乃是有名的上膳八珍;分作八樣珍品,皆是肉食,雖然仍是以烤,煮,烹為主。但是用料卻也極為考究,遠甚尋常肉食。配以烈酒,亦算的上是這個時代難得的享受了。不過他身為一國右相,自不會少了這些吃食;因此這番作態,隻是作與秦使看。
秦使甘刑無奈,隻得道:“向時,吾固知有趙氏宗女將妻子政,以秦國論,吾不願也;以甘氏論,吾所願也。故而爭之,然非敢望王女之尊也。因此城中謠言事,亦非吾所願見也。此誠欲取子政之命,吾不敢為。”
田丞這時端起酒樽,笑言:“政非王子乎?何不見警?”甘刑亦自端起酒樽:“政是王子,卻非甘氏子也。”田丞心明其意,眯著朦朧醉眼道:“甘氏處秦久矣,欲取而代之也?”甘刑幹笑,隻作不知。甘氏與田氏相知甚深,秦國的許多消息;皆是自甘氏得來。因此田丞心中也信了七八成。隻是臨出館驛之時,聞屬下家臣傳訊說城中有遊俠廝鬥;意味深長道:“遊俠雖出市井;亦有豪傑之輩也。”甘刑聞之,微微點頭:“右相所言非虛也。”田丞隨即不在多言,自回居所去了,他還要洗漱一番;才好麵見趙王,回稟詳細。
此時邯鄲城南,亦有幾個衣著古怪的人物在一巷中相談。這裏並無多少百姓居所,倒是有許多被主人趕將出來,但一時又不得死的半死的奴隸,在這裏掙紮求活。
此時巷中就擺著一具奴隸的屍首,那幾個衣著古怪的人物;正圍著這屍首仔細驗看。這幾人都是一身黑色長袍,但又不類秦人服飾,袍上皆自紋了許多金絲,組成了一副仿佛雲篆,又像龍章的圖案。那地上的屍首,其實不過隻剩下一副骨骼,老朽不堪;一如被風化多年。骨骼之上破爛不堪的衣物,顯示著這副骨骼從前是個奴隸。但是偏偏這幾人都知曉,地上這具骨骼在不久之前還是個生人。
“非是楚地巫術,楚地深處南荒;拜巫神,然其術皆有形跡;煉蟲成蠱;煉瘴為幡,未曾有類此術者。”其中一人道。他聲音有些沙啞,但聽起來年歲並不甚大。又有一人道:“早前我曾覺有人暗中窺探,隨即便以招魂幡搖之;放出了幡中生魂試探,我本道是有高人再此;未想是個奴隸,更未料此人居然隻受我一擊,就自身死。待我將要收回生魂之時,我放出的一道生魂已然不見;隨即這具肉身在刹那間化作白骨。隨後就見一道霞光衝天而走,我追之不及;又恐為人所伏,因此才喚眾位師兄前來;未知這是什麼法術,抑或是哪路神魔,居然如此霸道?”他此前殺了個奴隸,這時卻說別人法術霸道。
眾人聞之,各自思索;這時又有一人道:“是否有類北地狄人祭祀的祀神之術?”話一落下,幾人中的首領道:“雖是類似,但祀神之術亦無這般霸道。畢竟祀神之術隻奪精血,卻不取神魂。方才那霞光劃破天際時,雖然凡人難見;卻瞞不過我等,吾觀其光浩蕩;不類邪神,亦或是哪路神魔托生曆劫。如今乃是轉劫之際,諸神皆有應劫;此事暫且記下,吾等還是先去見趙王;此番還需借人王之力,不可怠慢了。”眾人聞言應是,雖然心有疑惑;卻非計較的時候。當下那首領將手中的幡一搖,平地就起了一陣雲霧;待雲霧散去時,幾人皆已不見了蹤影。就是那具骨骼,也自消逝不見,就如什麼都未發生一般。除了剛才幾人,世間也無人得知方才這巷子裏曾經有一條鮮活的生命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