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仲友突然這一問,讓王德林陡然生疑,微笑著說:“我是生意人,自然是跑買賣嘍。”
身高隻有一米六左右,體態瘦小的於仲友低著頭,喃喃地說:“你說的話和我老師講的一樣。”“你的老師是?”王德林追問。於仲友抬起頭,眼睛明亮,很自信地說:“我的老師是我的偶像,他叫李德福,給我講過很多抗日道理,憂國憂民的想法,可惜離開家鄉,再沒有見到他。”說完,臉上流露出惋惜和思念的神情。“那你是哪裏人?”王德林又一次追問。於仲友手裏清洗著刻字板,不在意地回答:“我是穆棱人。”王德林心頭一熱,對於李德福來說,他再熟悉不過了,是吉東特委主要負責人,也是穆棱人。他並沒有立即回應,這是地下組織的政治紀律,不能隨意地暴露身份,隻好談話中止。
事情總是這麼巧合,正應了人們經常說的那句話:“無巧不成書。”從此,王德林更加頻繁來到石印局,有意地接近於仲友,宣傳革命思想,滲透革命道理,成為無話不說的好友,緊密跟隨王德林參加抗日救亡運動,組建了“抗日會”。
這是一個雪花飛舞,千裏冰封的隆冬時節。一天,王德林要找的交通員老趙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原來地下黨組織遭到破壞後,他緊急轉移,被張哈隱藏在哈達河,張哈隨即與中共吉東特委取得聯係,回來後,接受中共吉東特委決定,要求老趙及時與王德林聯係。這名飽經風霜交通員人高馬大,方型臉,臉腮長著濃密的黑須,那雙大眼炯炯有神,說起話來嗓門洪亮。對王德林說:“德林同誌,我終於找到你了,安東(密山)縣高官老曹被捕了,已經押往穆棱,其他同誌都已經轉移了。組織要求重新恢複黨的組織和地下交通線,黨的工作一刻也不能中斷。同時,特委要求單線聯係。先到半截河鎮東門外與楊坤接頭,通過他了解半截河鎮日本守備隊翻譯官王誌誠近況,然後再確定是否與王誌誠接上關係。一定要注意肩上搭著藍布袋子的人,這個人就是楊坤。接頭暗號是:‘老鄉,需要小米嗎?’他回答:‘我不要小米,要的是黃豆。’一定要記住。好了,我走了。”老趙說完,風風火火地迅速告退。
望著老趙的背影遠遠離去,王德林內心很不平靜。回到屋內,站在窗前,看著飄落的雪花,心想,麵對敵人殘酷的鎮壓和破壞,恢複黨組織和地下交通線談何容易啊!深知自己的擔子很重,時間緊迫,既然組織信任我,那就盡快恢複組織活力,積極開展活動,狠狠地回擊敵人。他緊緊地握緊拳頭,眼中溢出堅毅的目光。王德林知道這裏距離半截河鎮隻有40華裏,是日本鬼子把守的重鎮。要與楊坤安全接上頭,沒有傅文忱是不行的,找到了他,自然就找到了楊坤。沉思片刻,又一想,這樣不妥,這是犯了地下工作的規矩,不能繞彎子,隻能單線聯係。於是,他與韓福英商量,仍以夫妻的身份,扮成商人前往半截河鎮。
第二天,王德林按照特委的指示,來到了半截河鎮東門。見到一個人肩上披著藍布袋子站在一家雜貨店門口,嘴叼著旱煙袋“吧嗒吧嗒”地在那裏吸著,不時地向這邊張望。王德林斷定這人就是楊坤。王德林和韓福英一前一後向這邊走來,王德林上前搭話:“老鄉,需要小米嗎?”,對方回答:“我不要小米,要的是黃豆。”
接頭暗號對上了,楊坤說:“到我家看看大豆成色,就知道了!”“嗯,好的。”王德林與韓福英跟在楊坤的後麵,來到了他的家裏。楊坤的家坐落在半截河鎮北麵最後一道街的一處茅草房。年方四十有二,圓臉,身高不足一米七,妻子在遼寧撫順老家。王德林看到屋內的設施很簡陋,牆上掛滿了十幾盤夾子,專門狩獵野兔子、野雞等。外屋和內屋沒有間壁,隻有半截的土坯子壘在那裏,土炕上麵鋪著一張舊的不能再舊的銅紅色葦席,上麵有兩處破損的窟窿,已經露了炕麵的黃土。一張發黑的飯桌放在炕中央,桌子上麵擺著一盞煤油燈以及還咧著口子,露出金黃色旱煙末的小布袋子。幾句寒暄才知道楊坤是被日本人騙來到虎林修軍事工事,是為數不多逃出來的勞工。幸虧跑到半截河鎮遇到了遼寧老鄉把他收留了下來,以狩獵為生。後來積極參與中共組織開展的“抗日會”,被傅文忱吸納為中共地下交通員,協助傅文忱傳送情報。楊坤憨憨地說:“我這裏有點兒太髒太簡陋了,不過,還是能夠住人的,你們先休息好,待我打探後再說。”“楊坤同誌,你太客氣了,我們幹革命,沒有那麼多說道,隻要把我們的任務完成好,比什麼都強。你說是不是啊?”王德林說道。
“是啊。你們來,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就成。我先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說完,楊坤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韓福英是個閑不住的人,動起手來收拾屋內散落的東西,清掃灰塵,洗刷鍋碗瓢盆,瞬間屋內整潔了許多。對王德林說:“你們男人,沒有女人在身旁,是不行的,家不像家樣,人變得邋遢。你瞅瞅這屋子讓楊坤造的,進不去人了。”王德林微笑地說:“是啊,男人不能沒有女人,有了女人才有家的感覺。不過,為了革命,我們這些人舍小家,為國家,能夠活下來已經不容易了。你就別在抖摟我們男人的醜事了。嗬嗬……”韓福英瞟了王德林一眼,“撲哧”笑了起來。“笑啥?現在我們男人的心思都用在殺鬼子上,等把日本人趕出中國,我們才能過上消停的日子,男人才能有心照顧家,愛自己的女人。”“我不同意你的觀點,***那麼偉大人物,戰爭年代照樣談情說愛,這是革命浪漫主義愛情,這個道理,你是不懂的。”韓福英爭辯說。“好好,我說不過你,好男人不和女鬥,我到想看看你將來能找什麼男人?”王德林搖搖頭走到了門口,向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