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衣如雪哀哀,一頭長發未挽戚戚,雲瀾赤腳立於畫仙閣的頂樓,環顧四周皆無陳設,唯有廊柱八根,皆懸紗幔。有風襲來,輕紗曼舞間,少了幾分旖旎,倒多了幾分清冷。
閣樓正中央三足鼎爐之上懸著一副畫像,畫中人白衣清冷,麵如冠玉,於漫天桃花中自成一副卓絕。
“雲淺畫……”玉手伸出然而卻在畫前半寸堪堪停住,眸中翻滾的是百裏哀鴻。
“兩百年了,雲淺畫,你可還記得我……”
恰風驟起,淩亂了一頭如瀑長發,幾許發梢撫過眼角,仿若情人拭淚的溫柔,自風中,有誰人呢喃,打濕淺淺的眸。
兩百年來,每年今日雲瀾定要來此,一站就是半日,不做他事,隻定定凝視著畫中人,往往垂淚而不能自控。
一晃兩百年已過,京都還是一如兩百年前那般自成一格的繁華,來往的百姓仍舊是那般熙攘,一切恍若未變。
“十羽,你還記得那座橋嗎?”雲瀾眸光微波,那座斑駁的石橋仿佛從未變過,隻是橋頭的那棵桃樹愈顯老態龍鍾,不複滿枝桃花妖妖。想當年人比花嬌,奈何百年已過,愛恨成殤,那枯竭的樹稍又斑駁了誰人的記憶……
亙古不變始終一身青衣的十羽隻瞥了一眼便不欲再看,漠然道:“命數如此,何必惘然。”
雲瀾雙瞳狠狠一縮,輕嘲般喃喃道:“是啊,命數偏要如此我又能奈何?但若無此橋,我是否可以……”
滿目憂傷的女子抬頭凝視著這株桃樹,已近秋末,秋風起兮蕭瑟,滿目落索,黃葉飄飛泣幾何?今生不過爾爾。
嗬嗬,雲淺畫,你果然便是我的劫、我的……孽!
兩百年前,他便是一身白衣執傘立於那棵桃樹下,眉間盡是淡然清貴,仿佛世間無論何事都不能擾他清韻如雪。
那時正是三月春風肆意的時節,桃花飄零裏,仿若宿命,他沉寂千年的眸,跨越洪荒而來,靜靜地看向她,早被月老係了死結的紅繩繃緊,宿命的轉輪開始轉動,注定不凡的他們有了最平凡的邂逅……
胸口似被什麼狠狠擊中,痛的她差點流出淚來。雲瀾狼狽地捂著胸口,垂著頭避開十羽探究的目光。
“十羽,走吧。”十羽看著她一身煙藍,背影蕭瑟,兩百年前一役後她便不再著過粉色。
那顆輕易不動的心不禁為之一顫,他早就知曉這個女子完美無瑕地麵皮下藏著一顆怎樣殘破的心,但他無法放任她這樣蕭瑟下去。十羽緊了緊手中的長劍,轉身跟上。心神跌宕間二人竟都沒發覺橋上一道白色的身影已駐足良久,清韻如畫,如墨的眸裏是恬淡的笑意,“小九,你終於肯出現了……”
畫麵轉寰,不過眨眼之間,方才還滿目蕭索的女子已經換了一麵。
“十羽,你可知曉我心中去處?”朱唇似血,莞爾如花,偏那語氣比雪寒涼。不過轉瞬之間,她又是那個完美無瑕的雲瀾,至少表麵上她精致完美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