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幾乎變成了葉南的單口相聲專場,葉雙喜一開始是打定了主意一句話不聽,但是有人在你對麵一直講話,偶爾還穿插幾個有趣的笑話,你想不聽都沒辦法。
葉雙喜擦了擦嘴角的蛋黃醬:“哥,你去魔都大學學什麼人類學真是虧了,你真該以相聲演員的身份在毛裏求斯出道。”
葉南一臉認真地:“那怎麼行,哥不出道,相聲隻講給你聽。”
吃過午飯,葉南和妹妹坐公交車來到了火車站。
年三十,火車站外的那條路上人擠人,有賣冰糖葫蘆的,賣窗花的,賣棉花糖的,還有吹糖人的。
“喜兒,買個糖人吧。”葉南指了指路邊。
葉雙喜皺起了眉頭:“你有病吧,我提著行李要趕車,拿著那東西把衣服弄髒了怎麼辦?”
葉南笑著歎了口氣:“喜兒啊,你變了,你時候不是這樣的。那時候你想吃豬八戒糖人,還找我哭……”
葉雙喜臉色大變:“臥槽,哥你再提那事兒我跟你翻臉了啊!”
葉南嘿嘿笑了笑,摸了摸葉雙喜的頭:“算了,不吃就不吃了,姑娘也長大了。”
“神經病……”葉雙喜嘟囔道。
葉南把手放到葉雙喜肩膀上,半摟著她一直到進站口,路上他幾次想開口什麼,最後都又悄悄把嘴閉上了。
最後臨別前,葉南把箱子交給葉雙喜,沉默了一會兒:
“一路順風。還有,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永遠不要做明知道是錯誤的事情。”
“哦。”葉雙喜接過箱子就要離開。
“喜兒!”葉南突然又叫住了她。
“怎麼了?”
“你,我是個好哥哥嗎?”
葉雙喜剛想再罵他劇神經病,但是回頭看到哥哥的眼睛,葉雙喜的嘴唇也是幾次微張又閉合。
是啊,馬上就十八年了,是這個和自己幾乎同齡的人一直站在自己麵前。他什麼事情都為自己做了,任何事情都是。葉雙喜一直覺得,這世間在沒有比哥哥更親近的人。
他們之間的別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許是他和北姐分開之後吧。
在葉雙喜的心中,葉南和張北就是造地設的一對,連名字裏都是緣分,南北組,多好。
比起父母,這對哥哥姐姐才是支撐起她成長和生命的人,是她對世界認知的一部分。
雖然他們之間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戀愛的苗頭,他們之間也從未過“愛”,但是葉雙喜總是沒由來地相信,哥哥和北姐一定會走到一起。
就像飛機一定會落地,雛鳥一定會展翼,毛毛蟲一定會蛻皮,磁鐵南極一定會吸引到北極……
可是他們分開了。
對於葉雙喜來,她十七年來一直所信任所依賴的世界被撕碎了。她終於明白,不是所有劇裏的男女主角都會在一起,即使路走完了、劇終了、音樂停了、夢醒了,有的手也是不會牽起的。
所以她心底裏有那麼一點討厭自己的哥哥了。
但他依舊是自己的哥哥,陪伴了自己十七八年的哥哥。
葉雙喜笑了,眼睛晶瑩。她喉嚨微動,對著葉南喊道:
“葉南,你是個好哥哥,你是葉雙喜最好的哥哥!”
“是嗎,真讓人高興。”葉南也笑了,對葉雙喜揮了揮手。
“走吧,傻丫頭,快檢票了吧。往前走,往前走……往事不回首,你也別回頭。”
“切,莫名其妙。”葉雙喜背對著葉南抹了抹眼角,擺了擺手和他告別。
一直看著葉雙喜走進車站消失在人群深處,葉南又站立了許久,才轉身坐到了火車站前的台階上。
往事不回首,你也別回頭……這句土味雞湯是葉南突然想到的,也是他發自內心想的。
他有些害怕如果自己不在了,妹妹會怎麼樣?如果她想起自己的話,肯定會想起自己給她過的最後一句話吧。
那就把這句話送給她好了——如果自己不在了的話。
他做出一個吸煙的動作,吸了一口冬的冷風,換成熱氣緩緩吐了出來。
葉南突然有點理解為什麼埋葬者們會走上這條道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