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呀，你吃點吧。”鄒夫人無奈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進來。鄒芷蓧抹幹臉上的淚痕，不語。“唉，馬上就該動身去王城了，你不吃一點，這舟車勞頓你如何受得住？”
“別管她，敬酒不吃吃罰酒，就讓她餓著！”鄒老爺的胡子都快翹起來了。
“鄒老爺，”尹木離揖手：“小姐就要出嫁，自然是舍不得家的，不如讓在下來試試。”鄒老爺麵色溫和了許多：“那就有勞大人了。”
尹木離對樂天遊點點頭，就走到門前，輕輕叩門：“鄒小姐，在下鬥膽，能否與小姐說幾句話？”鄒芷蓧一怔，門悄悄開了一縫:“尹木離？”
尹木離溫柔一笑：“在下名喚青煙，是聖上身邊的帶刀侍衛，奉命護送小姐入宮。那日姑娘說過的報恩，不知還作不作數？”
“你……”鄒芷蓧眼神閃躲：“你不要為難我。”“也請小姐不要為難在下，更不要與自己的家人過不去。”他微微傾身，湊近她：“無論如何，先出家門不是麼。”
鄒芷蓧定定看著他，紅腫的眼像是在告訴他她不相信他。
“在下不是什麼壞人，若是小姐願意報恩，那就請小姐相信在下，隨在下出城。”
黑白分明的杏眼滴溜溜地轉，她似乎覺得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點點頭，她隨手抄起旁邊早已準備好的包袱，戴了個麵紗，就打開了門。
鄒夫人喜出望外，大聲稱讚：“果然還是大人有妙法，小女終於肯出來了！”“多謝大人！”鄒老爺也難得帶了笑意。
“知府大人不必客氣，這是在下的本職，既然如此，我們便即刻啟程，我等定會照顧小姐周全。”
“是，是。”
尹木離嘴角帶著笑，眼底幽深，仿若霧中的夜。
馬蹄歡快地奏著樂曲，尹木離和樂天遊一左一右走在馬車前方，騎著馬，護送馬車安全前行。
“停車！”嬌柔的聲音突然大喝一聲。尹木離拉緊韁繩，掉頭來到馬車旁：“鄒小姐，怎麼了？”鄒芷蓧拉開布簾，神情有些窘迫：“行個方便。”尹木離的笑讓她有些不自在。
擺擺手，尹木離喚來兩個隨行的婢女，扶鄒芷蓧下車。
剛剛走出視線不久，便聽見一聲驚叫，尹木離和樂天遊對視一眼，飛身下馬，就往林間奔去。
兩個婢女跌倒在地，指著越來越小的那個身影：“小姐跑啦！”樂天遊正欲上前，尹木離止住他：“你負責這裏，不要讓她們聲張，我去追。”說罷腳尖一蹬，宛如一陣煙，他迅速掠向那粉紅色的人影。
耳邊一陣疾風，鄒芷蓧轉頭，提手就是一劈，來者輕易化去了她的掌勢，反手將她的柔荑握入手心。她似是受驚了，眼睛大大地睜著，因為還有些紅腫，微微帶著些******。
似一陣清風入懷，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不似一般脂粉味，倒像是植物般清新的味道，讓他有些心醉。鄒芷蓧愣愣地任男人把自己拉入懷中，一時間忘了動作。
尹木離慌忙放開鄒芷蓧，行禮：“在下冒犯了。”“我……”她的小臉紅成一片，不知所措，又指著他：“你……”
“哎呀！”她甩袖：“尹木離，你就不能放我走嗎？”尹木離蹙起眉頭：“私下裏在下不介意小姐直呼吾名，但外人麵前，希望小姐還是喚我一聲青煙，在下的身份……”
“這不是重點！”鄒芷蓧攥緊包袱，身體緊繃著，似乎下一秒就要逃，尹木離抓住她的手：“別走！”“你再不放我走，我的一生就毀了！”
“可若是你走了，你知道會有多少人死嗎？”尹木離死死扣住掙紮的小手。“若是你走，被連累的不僅有你的家人，現在來接你的侍衛和奴才，全都要被遷怒，甚至殺頭，你忍心嗎？”
鄒芷蓧安靜下來，背對著他，看不到表情：“難道，我就要這樣入宮，失去一生的自由嗎？隻是為了給別人一個成全。”
她緩緩轉身，淚眼朦朧，聲音哽咽：“我才16歲，我知道這樣很自私，可是，我才碧玉年華，連情滋味都沒有嚐過，甚至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一紙諭書，就要被鎖在深宮裏，等著一個陌生的人偶爾的眷顧。”
尹木離心裏湧上憐惜，身上也沒有備著一塊手絹，索性扯下一小塊幹淨的衣袖，為她擦淚：“還不是最糟，不是嗎？你要相信總有出路，或許聖上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不好呢？畢竟陛下派了這麼多人跨越山水來接你。或許你還能有另一種生活。可若你走了，你的家人，還有那些仆從的人生，才是真的完了。”
鄒芷蓧吸吸鼻子，倔強地別過臉：“我知道了，我跟你走。”她邁開步子獨自回頭：“有的時候，我真想像你的化名一樣，做一陣青煙，自由自在，哪怕飄散到天地間。”
“還有，”頓了頓，她回頭，臉上好像也染了幾分******，“謝謝你。”
尹木離愣了。
青煙嗎？他也倒是希望自己能有那一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