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年鬆約會的第二天下午,酒樓剛剛收業,天色陰沉悶熱,看樣子是要下雷陣雨了。
我正在和黃西鳳核對中午簽單的賬目,服務員們圍坐著玩撲克鬥地主,保安小武正在被他偷偷喜歡著的服務員菊丫頭大聲罵著:“小武,開炸撒!你個笨蛋!這樣好的牌還在等什麼?現在倒好,我們反倒被地主炸糊了......”小武咧著嘴“嘿嘿”憨笑,也不還嘴。
這些服務員都和我差不多大年紀,每天清晨就起來忙碌的孩子們,此時在有說有笑中,以笑罵的方式真正放鬆一下。
忽然,酒樓的門鈴“叮咚”一響,進來一個四十多歲身材強壯,西裝革履打扮的男人,他四處打量一番,走到收銀處櫃台前麵,用手指頭敲敲櫃台:“哪位是江馨荷?杜市長夫人要見她,我是他們家司機。”
黃西鳳挑起眉頭,笑吟吟地拍拍我的手:“馨荷,你就有出頭之日咯!快去梳妝打扮一下,別這樣油哄哄的去見夫人”。她那誇張的表情與口氣就仿佛我馬上就是市長媳婦了,羞得我滿臉通紅。
會不會是杜年鬆昨天晚上與他媽媽說妥了我們的事情?他的媽媽肯定非常慈祥......洗把臉,重新辮了一對辮子,換上一身幹淨的衣裳,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沒有發覺哪裏不妥後,我坐進來者的黑色紅旗轎車,一路上雖然有些緊張,但我又甜蜜地在胡亂猜測著。
“今天運氣真好,居然沒有塞車!”司機找話和我說。轎車行駛了大約半個小時,過了長江大橋,來到合江路,這裏距離市委大院不遠,在一條僻靜馬路邊咖啡廳門口停下來。
服務員帶我們進包間,昏暗的燈光裏,隱隱約約傳來鄧麗君“我隻在乎你”輕柔的歌聲。我的眼睛進昏暗的包間後,好半天才適應裏麵的燈光。
一位五十歲左右身材微胖的女士坐在包間裏麵,她身穿月牙白繡花蠶絲短袖衫,灰色直筒裙,腳穿繡珠半根皮涼鞋,舉止優雅地喝著果汁。見我進來,女士揮揮手,服務員出去了。
她瞟了我一眼,繼續優雅的喝著果汁。
我突然非常忐忑不安起來,冷氣很足卻汗透了短衫。
杜年鬆長得很像他媽媽。
屋裏除了從外間時有時無傳來的歌聲,我們兩個都靜默著。良久,終於聽見她輕聲歎了一口氣,說:“坐下吧。沒有娘的孩子,見了人也不會打招呼。”
我聽到自己的心髒在砰砰猛烈跳動的聲音,強壓著怒火,我慢慢抬起頭來看著她:“雖然我的娘不在了,也還是教過我禮貌的。隻是,隻是我太緊張了,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您。”
她盯著我:“你娘把你的嘴教得這樣的利索啊!”
空氣又沉悶得喘不過氣。
我坐下來,心頭越發沉重:“您叫我來,到底有什麽事情麼?”
她微微側側頭,對著果汁杯說:“我開門見山的和你說吧。你,不要再見我家鬆兒了。你們不般配。他前程似錦,寄托著我和他爸爸的希望!他隻能夠和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家閨秀結婚。你連個文憑都沒有,天天地做著伺候著別人的事情,他要和你走在一起,我們在人前會抬不起頭來的!”
她越說越激動:“還有你父母都是得病去世的,我要考慮到後代的健康啊。他爸爸是堅決不同意你們在一起的!我更是反對!你要清楚明白這一點,不要影響他的前程,你不要再纏著我家的鬆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