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名身著黑色輕甲的軍人在客棧門前下了馬,自然有人將馬牽去好生照看。楚易一閃眼的功夫,為首的那身材修長麵有刀疤的軍人已經進了客棧,而剩下的十名軍人則在外待命。
那人進來和掌櫃說了些什麼,楚易聽不太清,不過看掌櫃的點頭哈腰的恭敬討好模樣,顯然絲毫不敢怠慢。
對掌櫃的簡單交代了幾句,那刀疤臉軍人向外做了個手勢,客棧外那十名軍人便有序地陸續進來。近距離看這些黑甲軍人,全都氣息內斂,但楚易卻能感覺到,這是十把鞘中的戰刀。
刀疤臉軍人又交代了幾句,那十名軍人便上了樓去,剩刀疤臉軍人獨自在一樓,而這時趁他不注意,掌櫃的眼色一使,一名小二快步溜了出去。
這人在大堂中稍微打量了一眼,便慢步走到一張離楚易不遠的桌子坐下。不多時,便有小二恭恭敬敬地呈上幾道精致菜肴與一壺好酒。
沒看一眼桌上的菜肴,刀疤臉軍人便直接將酒杯斟滿,隻一揚手,杯空酒盡。軍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聽上去似乎是十分滿足,但楚易卻聽出了其中一些複雜意味。
假裝漫不經心地擺弄筷子,楚易眼神卻偷偷地轉向那名軍人。隻見那人酒杯還未落下,另一隻手已經又捉著酒壺斟滿,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一副鋼鐵般的冰冷,似乎掌櫃特意拿出的好酒與井裏的涼水無異。楚易偷偷瞄著,已然看出,這軍人臉上還是不變的冷毅,眼神看向酒杯中,卻分明露出了一絲愁緒。
軍人一揚手,酒杯又起。而就在酒杯即將碰到他那如刀刻的嘴唇時,眼神驟然一轉,楚易隻覺得瞬間兩道冷光射向自己,這眼神仿佛是一匹嗜血孤狼。一個激靈,手裏擺弄的筷子差點沒抓住,楚易忙忙收回自己偷瞄的目光,低下頭不敢再看。
而那軍人卻隻是瞟了一眼楚易,似乎渾不在意楚易的偷瞄,收回眼神,酒杯輕抬,又是滿杯飲下。
楚易低著頭,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菜,心中卻在想著那一道眼神。絲毫沒有察覺出這名軍人的修為實力,然而方才那一眼之間,猶如實質的冷意已經讓楚易知道,這名冷厲的刀疤臉軍人非常不簡單,若是與他放對,怕是那無形卻有質的氣勢便足以將自己壓製。楚易心中清楚,這人必是從真正的戰場血海中走出來的。不過他不知,這人不但見過血海,還吹過風沙,玄嵐以北的黑風黃沙。
這偏遠的藏州麗城裏怎麼會突然出現一些這種軍人?楚易心中十分疑惑。
“哎呦呦,我的天呐……”
正疑惑間,一道油膩的聲音突然飄進客棧,緊接著,一個“肉球”便滾進門來。這自然不是真的肉球,而是一個胖得有些不像話的中年人,這人好似個富貴員外,帽子上好大一塊顯眼翠玉,一身的錦衣華服,卻難以掩蓋那肥碩不堪的身材和油光橫溢的胖臉。客棧裏的食客們顯然都認得這人,瞧見他這慌張模樣,眼神都轉了過來。
“我的天呐我的天呐……”嘴裏不住地嘟囔著,這肉球似的中年人兩手拎著華服前擺,一路小跑徑直來到那刀疤臉軍人桌前。隻聽得“撲通”一聲,這人兩腿一彎,就在楚易和眾食客眼前跪在地上。這人臉上抖著油膩汗珠,也來不及擦,兩手一拱,對著那軍人拜了下去。
“麗城城官黃書朗拜見封淮將軍!將軍千裏而來,下官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啊……”
瞬間,客棧裏鴉雀無聲。這一跪拜一聲喚可是驚壞了客棧裏的食客們,其中自然也包括楚易。原來方才那掌櫃的使眼色讓一名小二出去,竟是給這城官黃書朗去報信有貴人駕到。麗城人皆知城官黃書朗是何等人物,平日裏都是趾高氣昂,目中無人。這會兒他氣喘籲籲地慌張跑來,一見麵居然就跪倒在地,這喝悶酒的刀疤臉軍人會是何等身份!
聽黃書朗喚封淮將軍,眾人瞪著眼睛紛紛暗自猜測,這位不過三十來歲的軍人究竟是何來頭,竟讓黃書朗如此不顧顏麵。
然而那位封淮將軍卻好似沒看見沒聽到,自顧自地有斟滿一杯。黃書朗碩大的身軀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嘖!”又一杯酒下肚,封淮眼神一動,瞧了一眼黃書朗,利劍一般的眉毛帶著那道疤痕微微一皺,輕聲說道:“不必多禮。”
封淮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帶著一絲大部分玄嵐人都沒見過的西遼風霜與狂沙。
黃書朗聞言,顫巍巍地站起身子,卻不站直,仍是俯著首拱著手,臉上的肥肉一抖,諂媚笑道:“方才下官聽聞將軍駕到,便馬不停蹄地趕過來。您是何等身份,到了麗城怎能讓您在客棧裏喝冷酒?下官已命人備了上好酒菜,為大人接風洗塵,還請將軍移駕至下官府上,讓下官盡盡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