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被積雪鋪滿的大地,彷如浸入墨池的一塊白色板子,舉火之人的隊伍,如同一條條發光的蛇,從杭州城的各個方向,向蘇家糧倉的方向彙聚。
杭州不似汴京這樣的京畿重地,宵禁對於夜生活豐富的杭州人而言,完全便是名存實亡。
徐寧提著一杆無頭槍,行走於風雪之中,哪裏還見得半分當初那個蘇府小廝的模樣。
進入七寸館之後,他便拚了死力來修煉,他的天賦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他絕對是最賣力的那一個!
楊挺乃是貨真價實的宗師弟子,徐寧便是正兒八經的大焱第一武道宗師“鐵臂膀”周侗的徒孫,一杆長槍如今已是登堂入室,自然生出了一股武道強者的風範來。
再加上前段時間他一直在貨倉碼頭保護蘇家的貨物,在魚龍混雜的碼頭也算是打出了一片天地,杭州方圓百裏,誰人不知七寸館出了個耍槍的好漢子,堪稱七寸鳳雛的徐金槍!
徐寧緊隨蘇牧的身後,他這幾個月來都看守著這些糧草和物資,有人要燒糧,他徐寧比蘇牧還要心急火燎。
可他心裏還是不太明白,蘇牧少爺為何會吃力不討好地囤積這些粗糧和物資。
他本也跟杭州城中那些人一般,認為蘇牧少爺屯糧是為了緩解難民潮的衝擊,順便發一發難民財。
他也不明白為何蘇牧少爺直到今日今日都不願開倉放糧,但修煉武藝的過程當中,他曾經聽到師父楊挺說過一句關於蘇牧少爺的話:“但千夫所指,吾往矣,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啊…”
他很理解杭州文人和百姓的心情,因為他也出身市井,若沒有見識過蘇牧少爺的為人和心胸,他也許也會跟這些人一樣,認為蘇牧少爺隻是個麻木不仁的奸商守財奴,或許今夜打算防火燒糧的人當中,也有他徐寧的身影,甚至他還是最積極的那一個。
但這麼久的接觸,讓他很清楚的知道,蘇牧少爺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也絕不會計較這十幾萬石的粗糧,少爺之所以不放糧,肯定有他更加不為人知的深意。
在這人世間,但凡做大事之人,必定要受人非議,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孤獨,蘇牧少爺,正是如此這般吧。
相較徐寧的心思不定,跟著前來的陸家父女便顯得淡定了許多。
從很早開始,他們便與蘇牧有了密不可分的交集,到了中秋之時,蘇牧更是將月餅生意的一部分幹股,交給了陸老漢和陸青花,雖然沒有明說,但陸老漢已經在心裏,默默地將之當成了一份聘禮。
或許是心中有執念,陸青花的修煉很順利,進展也堪稱飛速,就如同剛剛學會走路的孩童,初初掌握了新力量的人,總會雀躍著想要嚐試一番。
聽說有人要到貨倉來鬧事,陸青花提了根棍子,就跟著老爹趕了過來,在半途追上了蘇牧和徐寧,還得黑暗中那個雙刀老道又銷聲匿跡起來。
由於徐寧對地形比較熟悉,又對蘇家貨倉的位置爛熟於心,按理說應該提前抵達現場,然而收到風聲的時候這些暴民隊伍已經開始出發,所以等他們到哪裏之時,看守貨倉的護院已經被大隊人馬打倒在地!
宋知晉雖然表麵上沒有對這件事情表態,但他卻是整件事情的起因,加上宋家在幕後不斷操控輿論導向,甚至於暴民隊伍之中也有很多宋家招攬的親信在煽風點火。
在青溪縣當代理縣令之時,宋知晉看到了百姓豁出去之後能夠爆發出多麼巨大的能量,也與方七佛私下做了交易,火燒蘇家貨場,於他而言,終歸是百利而無一害之事。
從青溪歸來之後,宋知晉也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無論是製造話題操控輿論,還是招募民壯組建民團,哪一件不是需要極深沉的智謀之事?
這些成功也讓宋知晉品嚐到了隱居於幕後,操控他人命運的快感和美妙成就感,當然了,如果這些計策都是他自己想出來的,那就更好了。
可惜,他知道目前的自己還沒有這個能力,還需要向背後那尊高大的身影學習,或許等到杭州的天地變色了,才是他宋知晉和宋家真正崛起的時刻吧!
閑話不提,且說徐寧見得蘇家貨場的護院們被打倒在地,生死不知,心頭早已燃起熊熊怒火,這段時間他作為小頭領,帶著這些護院看守著貨場,抵擋著蘇家的生意對手雇傭的江湖人士的破壞,那可都是一同打出來的情誼!
見得一名暴徒叫囂著欲將火把丟入糧倉,徐寧便橫眉怒視,暴喝一聲道:“誰敢!”
那人還未把火把投擲出去,已經見得一條凜凜漢子從雪夜之中疾奔而出,倒拖著一條無頭槍,隻是一掃,那人虎口崩裂,火把便被打落在地,徐寧再複一槍,那人便被打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