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問天驅嚴寒,隻為與你看春花(1 / 2)

細作,即是密探,後世稱之為間諜,或者臥底。

這從來都是一樣頂尖兒的技術活,需要極強韌的心理承受力、記憶力、快速反應能力,當然了,還有演技。

都說人生如戲,那便用力去演;這句話用在細作身上,再合適不過。

柴進身為梁山軍大頭領之一,能夠在方臘的永樂朝混得風生水起,甚至以柯引之名,尚了金芝公主,當了駙馬爺,這等樣的演技真真讓人心悅誠服,以致於大焱朝廷方麵許多人都在提心吊膽,生怕他真的投了方臘。

演臥底使得敵人相信,那麼你便是成功者,可演臥底到了連自己人都信以為真,那麼便是大師了。

人生如戲,但人生畢竟不是戲,戲裏死了還能活,人生卻隻有一條生命,死了也便沒了。

如果你覺得擁有了強大的心理,遇到事情裝瘋賣傻閃爍其詞就能夠蒙混過關,那麼你就大錯特錯了。

為了進入方臘陣營的核心,柴進以文會友,與北方柯姓大族的嫡長公子結成了可托付生死的異性兄弟,被柯族的宗長視為己出,這才與方臘陣營接觸,他為方臘帶來的錢糧都是真金白銀,從中為柯族賺取的利益也是貨真價實。

這一過程籌謀準備了將近大半年,所有的這一切付出,都是真實存在的,他隻不過將臥底當成額外的收益,當成無心之舉,可以說連他自己都信以為真了。

相較之下,燕青顯得低調得多,為了冒名頂替,在處州之時,他同樣與朝歌相從過密,甚至成為了朝歌的入幕之賓,讓太子方天定帶了綠帽子。

朝歌對他無話不說,最後他都不忍殺死朝歌,隻是將他軟禁起來,然後用瀕臨失傳的手藝,製作了朝歌的生根麵皮,又將朝歌幾乎整個人生閱曆都熟記代入,當他走出去之時,自己人以為是真的朝歌逃跑出來了,他才安心下來,進入到太子方天定的視野,並成功地李代桃僵。

柴進擁有皇族血統,假扮大族子弟,成為人人羨慕的駙馬爺,對他來說不過是本色出演。

柴進將貴族的角色扮演到了極致,可燕青卻出身卑微貧寒,但他卻扮演過無數中角色,無論是文官武將,還是士林才子,亦或是販夫走卒,綠林豪氣,他總能找到角色的閃光點和最為細膩的特質特征。

加上師門秘傳的人皮麵具製作手藝,察言觀色識人相麵揣摩人心的好本事,讚他一句“千麵郎君”,絕對不以為過。

而所有的這一切付出,今夜終於要開花結果,就像他不忍心殺死朝歌的真身,隻是將他軟禁起來一樣,他同樣不忍心對太子方天定下毒手。

他本是梁山上的好漢,殺伐果決是他的英雄本色,然而太過入戲,會讓他變得軟弱。

可眼下的局勢卻容不得他遲疑,蘇牧和柴進、高慕俠的皇城司暗察子們,已經散入到杭州的黑暗世界,即將從內部掀翻方臘的偽朝。

而他手裏的太子方天定,則是打響這場先鋒戰的戰鼓和號角,計劃能否成功,他這裏成為了最關鍵的一環,如果他手軟,那麼他和柴進、高慕俠的付出和心血便要付諸東流,甚至連梁山先鋒軍都要受到極大的影響。

也正因此,無論他內心之中多麼的不情願,他也必須當斷則斷,否則必定反受其亂。

杭州乃古時吳越的國都,城中留有諸多皇宮殿宇,自從漢唐以降,諸多藩王和諸侯都在此食邑一方,方臘沒有對趙漢青的越王府鵲巢鳩占,也沒有太多時間來大興土木,是故皇宮的規模不算宏大,雖然沒有太多的皇家規製,但守衛還是很森嚴。

燕青帶著方天定賜予的金牌,一路暢通無阻,便來到了東宮太子府。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轉頭,看到漫天血紅的餘暉,撒落在朱紅色的府門上,撒落在金碧輝煌的宮城之上,仿佛將整座皇宮,浸泡在了血池之中。

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鑲寶玉帶,而後毅然決然走進了太子府。

聖公軍中人人皆以為方天定懦弱無能,又貪戀男色,軍功上毫無建樹,唯一值得羨慕的便是有個聖公老爹爹。

可身邊的親信都知道,太子殿下是個藏拙之人,心思細膩,識大局,懂權衡,善謀劃,能忍耐,縱使喜歡兔爺又如何?

太子府的暖閣之中,方天定正襟危坐,案上燈火搖曳,他的表情卻陰晴不定,眼眶之中竟然蓄滿了淚水,手中的紙條已經皺得不成樣子,顯然揉爛了又展開,展開了又揉爛。

“不會的…不會的…”口中如此喃喃著,支撐著手肘的書案卻輕輕顫抖著,可見他在強忍著心中怒海狂潮一般的心緒。

燈火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一聲歎息輕輕響起,而後又悄悄地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