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晨曦噴薄而出,穿透薄霧,將人間之物全數染成金色,整個世界慢慢醒來,有鳥兒婉轉歌唱,花兒吐露芬芳,清風撲麵,有三五野兔,從道旁的灌木之中露頭,而後又飛快地躲了回去。
楊挺和宗儲並轡而行,座下都是高大神駿的西夏馬,身後諸多偏將校尉虞侯刀甲鮮明,旗幟迎風飄揚,後方行軍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可謂秣馬厲兵,精銳全出。
陽光撒落在甲衣之上,折射出柔和的金銀之光,將這隊人馬渲染得如同下凡的天兵神將一般!
徐寧、嶽飛、韓世忠等一幹大將稍稍落後一些,連花榮朱武也都跟著來了。
隊伍的中段,旗幟密集,大旆之下,主帥劉延慶緩緩策馬而行,蘇牧則落後半個馬身。
童貫軍議之後,最終還是同意了蘇牧的方案,留大部在往烏龍嶺方向進發,而且多立旗幟,故布疑陣,虛張聲勢。
另派馬軍副都指揮使劉延慶坐鎮中軍,率領拚湊出來的精銳輕騎三千多人,火速趕往昱嶺關,以防方七佛奇襲此處要隘。
這劉延慶乃陝西路保安軍人,將門出身,打十餘歲便進入軍伍,年輕時也是弓馬嫻熟武藝出眾,因著將門的恩蔭,紹聖年間選調為班直侍衛,而後又進入了大焱的朱仙鎮講武學堂,肄業後升為禦武校尉,紹聖五年進入拱聖軍擔任指揮使。
劉延慶與王稟一樣,同樣是西軍之中的大將,在西軍名帥種師道麾下,數度西伐,屢立戰功,擢相州觀察使、龍神衛都指揮使、鄜延路總管,而後大破西夏成德軍,並俘虜了首領賞屈和王子益麻黨征,官拜保信軍節度使。
不過這人最是膽小油滑,慣是見風使舵,最終還是辜負了種師道的信任,投了童貫這邊,跟著童貫來平叛。
童貫也不是任人欺瞞的蠢物,所謂疾風知勁草,好歹也要拉劉延慶出來遛一遛,於是便將這差使交給了劉延慶。
劉延慶雖然是戎馬半生的老將,但越老越是窩囊,曾經的年少輕狂和敢殺敢拚也沒有了。
他打心眼裏是不相信蘇牧的,主要是不相信方七佛能有如此大的魄力。
他自認見慣了西夏那些狡詐的蠻子,什麼花招沒見過?
在他眼中,方臘的這些人不過是烏合之眾,方七佛能有神機妙算的名頭,都是因為地方廂軍無能,連給他們這些邊軍提鞋的資格都沒有,這才使得賊勢甚大。
眼下平叛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鍵,睦州一戰便是直接幹係到功勞的最後一戰。
在這最後一戰的關鍵時刻,他竟然因為蘇牧提出的猜測,被童貫踢了出來,若睦州平定,班師回朝之後他還能分多少功勞?
從種師道的西軍出來,他已經背負了很大的罵名,還想著跟在童貫的身後,能夠立下些大功,免得再讓人看不起。
沒想到童貫終究還是不放心他,讓他帶著蘇牧這種黃口小兒,來昱嶺關這種地方吃塵土。
這心裏有怨氣,行軍速度就慢了下來,劉延慶麾下都是西軍的廝殺漢子,此次又是三千騎軍,對付聖公軍這樣的烏合之眾,不是殺雞用牛刀,簡直就是用牛刀來殺老鼠!
如果說還有軍隊能夠保持著太祖高宗年間的血性和戰鬥力,無疑非西軍莫屬。
他們常年與西夏蠻子衝突不斷,一直保持著如狼似虎的鬥誌,不似上過戰場沒沾過血腥的內地廂軍,這些廂軍要麼忙著做生意,要麼就被風月掏空了身子,連捉刀的力氣都沒有,還打個球的仗。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什麼樣的將,就帶出什麼樣的兵,劉延慶看不起方臘的人馬,手底下的廝殺漢子們同樣看不上。
再者他們都是騎兵,在普遍缺馬的大焱軍中,培養出一個騎兵來,那是下血本的事情,再加上一匹戰力渾厚習慣了戰場衝殺的戰馬,更是貴不可言。
平叛之初,童貫用的是梁山軍的人馬,江南之地也不適合騎兵衝殺,如此尊貴強大的騎兵,竟然沒有用武之地,軍漢們手中的長槍馬刀早已饑渴難耐。
正打算在睦州一展拳腳,為劉延慶好好爭一場潑天大的功勞,卻被童貫一腳踢到了鳥不拉屎的昱嶺關來,又如何讓人順氣?
這一路上劉延慶也是大擺威風,根本不給蘇牧任何麵子,蘇牧雖然惹不起這位軍中大佬,但軍情似火,若去得晚了,讓方七佛的人把昱嶺關給占了,他們這些騎兵就沒了任何用處了!
把守關隘並非騎兵擅長的任務,之所以建議童貫派騎兵,並非用這些騎兵來衝鋒,而是兵貴神速,想借助他們的馬力,占領先機!
偏偏劉延慶如此托大,到時候丟了昱嶺關,這一趟也就失去了意義了。
反正蘇牧這宣讚也隻是一個虛頭巴腦的頭銜,指望劉延慶這樣的大佬聽取自己的意見,隻能是癡心妄想,不過別人采納不采納是別人的事,自己該提的意見還是要提的,否則相安無事也就罷了,出了問題還要你背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