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召對算的上是明朝的一項特有的政治製度,平台位於奉天殿、中極殿和建極殿(清時稱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三大殿三台之後,乾清門之前,西側就是嘉靖皇帝為求仙問道而移宮居住的西苑(清時稱慈寧宮),它可謂是內廷和外朝的分野之所在。
移宮案後,嘉靖皇帝不敢再回乾清宮居住和處理政事,便命人在此處造一高台,建一黃頂小殿,前麵造成城牆的樣式,由左右兩麵的斜廊拾階而上,名之曰平台。每當檢閱禁軍,命將出師,封爵賜宴等重要時候便會在平台召見奏對,最終形成定例,萬曆中期以後的萬曆和天啟皇帝由於疏於朝政也就沒有再進行過平台召對,崇禎皇帝即位後得以恢複。
經曆了三次檢查盤問又在平台這間過堂風洶湧的宮殿裏枯等了大半個時辰後,沐天澤終於見到了一身明黃兩鬢斑白精瘦枯幹的崇禎皇帝,他畢竟沒有經曆過什麼宮廷禮儀培訓,秦良玉和戚定國由於沐天澤以往的妖孽表現也不覺得他會出差池,以至於自崇禎出現到落座的整個過程中沐天澤都在仰著頭一眨不眨的像看稀罕似的盯著崇禎皇帝猛瞧,崇禎皇帝朱由檢自然也看到了,但是他的教養和氣度還不致於讓他苛責一個孩子,因而他隻是矜持的衝著仿佛呆愣住的沐天澤微微一笑,卻不料階下的沐天澤居然咧嘴回給他了一個天真的笑容,這讓朱由檢趕到又新奇又好笑,不由的跟著嗬嗬一笑。
旁邊本來終於忍不住要出聲嗬斥的司禮監太監曹化淳見狀連忙將那句‘放肆!大膽!’咽了回去,旁邊跪在地上彎腰雙目垂向地麵的秦良玉和戚定國兩人斜眼瞄到一旁的動靜差點驚出了一身冷汗,各自心底暗暗後悔在驛館時沒有提醒沐天澤宮廷禮儀。
崇禎在兩旁宮女的侍候下緩緩落座,然後整了整麵容,威嚴的開口道:“平身,賜座。”
三名小太監一人抱著一把圓凳跑了進來,輕輕將凳子放到沐天澤三人的屁股底下,沐天澤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然後接著抬眼盯著上麵的朱由檢猛瞅,朱由檢看的好笑,終於耐不住出言問道:“西平侯,你為何一直盯著朕啊?朕臉上難不成有什麼不妥當?”
沐天澤按捺住心下的歡喜,直愣愣一副率真模樣的回答道:“皇上的臉挺幹淨的,沒什麼不妥當,隻是這是我頭一回看見皇上,所以忍不住多瞅兩眼,這樣就不吃虧了。”
“哦?這是為何?”
“這回我一個人帶兵離家,我那兄長和弟弟妹妹們都想一起跟來,他們都想見見皇上,隻是我娘不許,說我沐家奉了皇命鎮守雲南不能擅自離開,我就想等見了皇上一定要多瞅幾眼,把皇上的長相記下,到時候找個畫師把皇上畫下來,這樣我家裏的娘親哥哥弟弟妹妹就都能見到皇上了。”
聽了沐天澤的話,朱由檢久久不語。
秦良玉和戚定國兩人趕忙起身離席跪倒在地替沐天澤求饒道:“皇上贖罪,西平侯年幼不識天子威儀,望皇上看在西平侯這次勤王首功的份上饒恕了他吧!”
沐天澤一臉無辜模樣的起身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不解的詢問道:“我犯罪了?怎麼會?”
一旁跪地的戚定國心髒都要嚇停了,他顫聲道:“慎言啊,西平侯,慎言。”秦良玉畢竟身為女性心思細膩些,她偏頭望著上首裝傻充愣的沐天澤,心裏若有所思。
朱由檢被兩人這一番求告驚醒回過神來,有些哭笑不得的道:“秦將軍,戚將軍,兩位快快請起,朕何時說過要怪罪西平侯了,快快坐下吧。西平侯,你也坐下。”
“唉,謝皇上。”
“皇上,您別再管我叫西平侯了,好不好?我娘說我們沐家是皇上的親戚之家,皇上是我的長輩,總是叫官名我聽著別扭,您就叫我天澤吧。”
“嗬嗬,不成體統,這是公堂,旁邊還有兩位將軍在,朕怎麼可以直呼軍中大將的名字?要是朕直接以名字稱呼你,今後你怎麼帶兵啊?”朱由檢笑著解釋道,如同親厚長輩。這讓一旁的眾人心中凜然,尤其是曹化淳心底此時已是驚濤駭浪,熟知崇禎那猜疑性情的他深知朱由檢此時的這一番說話意味著什麼。
“哦,這樣啊。”沐天澤有些失落的道。
朱由檢見狀不由的出言安慰道:“不過私下裏倒是可以這般稱呼無妨,沐家是太祖在皇明祖訓中欽點的親戚之家,而且與別家的姻親關係不同,你的先祖沐英乃是太祖最為傑出的養子,如今二百多年下來,沐家始終如一,實在令朕感佩,剛剛天澤你一番話也是勾起了朕的心事,想我大明這許多年來一直重文輕武,將如同沐家,秦家,馬家,戚家這般一心為國的忠臣武將冷落了,然而當大明麵臨生死存亡時,朕真正能依靠的卻還是你們啊,想到這些,朕心裏有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