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道義,強求不得啊。”
龍雨軒輕歎了一聲,看著伏君說道:“雖然你我並不是誌同道合之士,但至少師弟你並不排斥,真心實意,實實在在,如此,便已足矣。”
聽到這裏,伏君也安靜了下來,不再勸言,因為他現在,也已經明白,眼前的這個俊儒男子,是不可能再改變自己的道義了。
即便是勢單力薄,即便是孤軍奮戰,亦無懼無畏矣。
他早在進入靈界的那一刹,便已經貫徹了這個決心,如此說來,又豈是自己三言兩語,可以左右,可以更替的?
便是自己,又何嚐不是有著自己的堅持,自己的執念呢?
伏君停頓了數息,方才低聲說道:“既然大師兄道義已定,師弟我也不便再多說什麼,隻願大師兄日後能一掃靈界陰霾,重還靈界朗朗之乾坤。”
龍雨軒淡淡地笑了笑,說道:“什麼一掃陰霾,什麼朗朗乾坤,這三十餘載中,為兄也不是沒有經曆,沒有曆練,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毫無頭緒,難上加難。”他嘴角一彎,似挑實折,不知為何,一股悲孤之意,油然而來,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朵雪巔青蓮,雖然高潔,卻難免有些獨戚之感。
“在這渾濁的靈界間,別說重振古風,洗滌天下,就算是獨善其身,都是千難萬難的,你想要不同流俗,不染泥穢,何其難也?何其困也?別言什麼乾坤九州,朗朗四海了,便是想要超然獨立,隱世不染,都是一種奢望……”龍雨軒說罷抬頭看了看高天,目光中除了自嘲,就是嗟歎,可能,還有一絲絲的憤怒與不甘。
明明是世間正理,光明正道,卻在靈界之中,反倒是束手束腳,受到排擠壓製,這種苦悶,這種憋屈,真是難以為外人道也。
不是都說邪不壓正?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嗎?
為何在這偌大的靈界,竟是另外一番情況?
竟是另外一番景象?
類似於這種呼喊,呐鳴,可能就是龍雨軒內心中,最不解,最難過,也是最無力的怒吼了。他有心做一個朗朗之輩,君子之人,卻奈何這整個靈界,都大相徑庭,都南轅北轍,都容不下他。
像龍雨軒這種人,在靈界之中,反倒是成了異類的代表。
何其悲也,何其諷也,何其刺也。
這一聲歎息,包含著龍雨軒太多的情緒,千言萬語,都難以言盡。
看著龍雨軒如此神緒,伏君雖也同情,雖也歎息,卻無能為力。
因為他之前就已經說過,龍雨軒要走的這條道義,乃是實寬暗窄,實明暗幽之路,根本沒有多少人,可為他提供助力。說好聽點,是逆勢而為,意欲重振朗朗之風,說得不好聽些,就是自不量力,不合大流,這種人若是能夠成功,那必然是千古名垂,聲名鵲起,若是不能成功,那便是擋車螳螂,撼樹蚍蜉,隻能最終淪為世人談資,笑柄。
覓世間,沒有大勇氣,大毅力,大決心之人,絕不敢踏上這條路半步。
因為,這條道路太窄,太難,太暗,一個不小心,就是身敗名裂,粉身碎骨。
甚至,永世不得翻身。
至少,伏君現在,沒有這樣的覺悟。
他入靈界,僅僅是為了救人,僅此而已。
若是能完成這個目標,便是讓他日後去山野隱居,每天過著種田犁地的生活,亦是未嚐不可。對於伏君來說,什麼東西,都不如家重要,而家之形成,所必備的,便是家人。
有人,才有家。
無人,所謂之家,便是一具空殼,一幢破屋子罷了。
隻要有家人陪伴,便是以天為蓋,以地為廬,也是幸福的,也未嚐不可。
乃至可以這樣說,對於伏君來講,什麼道義,什麼真理,在家人麵前,都不值一提,不堪一擊,兩世為人的他,現在心中所想,心中所念,隻有家人,再無旁物。
所以,要他向龍雨軒一樣,心懷逆勢之誌,那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不去做,並不代表著不能欽佩,不能折服。
不說龍雨軒對他有救命大恩,就算是沒有,光憑對方這種氣度,這種壯懷激烈之豪誌,也足以他心中暗歎了。
伏君沒有說話,龍雨軒也沒有再開言,兩人就這樣默默地懸空佇立著,不聲不響,不動不聞,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已經靜止了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龍雨軒終究是率先打破了沉默,道:“以師弟之心智,之見解,你入靈界之道義,之追求,又是什麼?為兄突然,煞是好奇,可否傾吐一二?”
龍雨軒說這席話,倒也不是單純的為了打破僵局,關於這個問題,他的的確確,是想知道幾分。
他很想得知,一個擁有這樣見地,這樣見解的年輕人,心中之道義,究竟是什麼。
他忽然,很是好奇。
故而,有此一問。
“我?大師兄是問我?”
伏君微微一怔,愣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