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1 / 2)

聽這人篤定的口氣,可見對我知悉徹底。且他談吐不凡,神龍見首不見尾,絕不是一般的殺手刺客或者采花賊之流,他話中有話,但似並無傷我之意。我暗鬆了口氣,竭力鎮定道,“公子今夜前來,不隻是誇讚本郡主的身姿容貌吧。”

“從容自若……有趣,哈哈,有趣。”這人輕笑道,“郡主可誇之處絕然不隻身姿容貌,神無嬌縱,目無霸戾,端莊雅致,幽嫻貞靜,有一國之母的氣度。”

我嗤笑,“難道公子踏夜而來,就隻是要告訴本郡主,堪當一國之母?”

“非也,非也,”這男子故意拖了長音,語調更見傲慢,“我今夜所來隻為一事,郡主天資雖好,但缺了調教,火候不足,未必能成大器……”

“這個,怕不勞公子費心了吧,公子有話旦請直言。”我留意這人說話的口吻,自然而然在我麵前以“我”自稱,可見自視甚高,狂傲得很。

“哈哈,我見郡主乃難得的璞玉,心生憐才之意,方特來自薦為教席,若能經我調教一番,他日定能以美玉之姿傲世,郡主以為如何?”

毛遂自薦調教我?我啞然失笑,“公子怕是說笑了,我並無延請教席的打算。”莫說沒有打算,縱使有,也斷然不會拜這麼個藏頭露尾不請自來的老師。

“郡主,玉不琢不成器,且自三思……”男子的這句話由四麵八方而來,時有時無,時強時弱,在耳邊如連綿不絕的回音般旋轉了兩圈,攪得我頓感眩暈。

我急忙定住心神道,“不必三思了,本郡主怕是無福聆聽公子的訓喻。公子若無其他事,朝恩這就恭送了。”這人簡直就是瘋了,哪有人半夜私闖女子閨房硬要給人當老師的?

“郡主何必急於回答?”這人仍一派慵懶,傲然一笑,“璞玉難尋,匠心難覓。坐擁風雲者,風雲必擁之,年關之內,郡主必會尋我,到那時再回複也不遲,我自有耐心等。”

“尋你?”我輕哼出聲,“那就請公子回去‘耐心’的等著吧。”

“哈哈哈……好,果然是上等的好玉……那麼,後會有期了,小郡主……”這人未見惱怒反而開懷一笑,話語也隨笑飄緲而去,遠遠傳來一句似有似無的,“生亦空,死亦空,生死之外塵世空,空空如也……”

聲音消弭,燈瞬時亮了,我大駭跌坐椅中,手中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這人就是朝野上下傳奇到了神奇的空空公子?

生亦空,死亦空,生死之外塵世空,空空如也。

是空空公子常掛嘴上的讖語。

空空公子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無人知曉,隻知他狂傲至極、脾性怪異,亦正亦邪,時善時惡,能文能武,從不按牌理出牌,來無影,去無蹤,傷透了某些人的腦筋,也極討某些人歡喜。

據說空空公子門下還有一大群能人異士活躍在朝堂民間,所作所為特立獨行,很難以好壞二字加以評定。

我憑窗眺月,任夜風灌滿外袍闊袖,百般思量,仍猜不透空空公子今夜所來的真正目的。難道他當真隻是為了自薦擔任我的教席?

百問糾結,終無果。

我隻好關窗,拉帳,睡下了。

翌日,晨曦的時候,磬兒進來伺候,在房內拾了一張藥方,上頭羅列了十幾味珍奇醫藥,讓我看得一頭霧水。這些藥三五分開,能各成一副良方,可合起來,其中七八味藥藥效相克,煮後藥湯有毒,能治何疾?

尋思了一刻,仍不明白這藥方的玄機,我隻好將其夾回醫書。《劫問經》是臨行時師傅擱在我包袱內的,這兩****取出來隨手翻了翻,這本醫書的作者不詳,但內裏夾帶的諸多方劑卻是絕妙的奇方。我料想昨夜翻書遺落的這一方,必定也是一劑妙方。

我看了看天,已泛白,吩咐眾人動作快些。窗外雲天晴朗,初陽給了一個暖人的笑臉,豔紅紅的,很討喜。我的桃苑內人來人往,哥、大哥、二哥著一身燙金紫袍朝服都已在苑內等候。屋中隻為我今日進宮的裝扮,四五個嬤嬤丫鬟已經折騰了快一個時辰。

一個清雅高貴的流雲髻,插了支玳瑁製步搖、一支玉製翠翹,配上采翟、珠滴和鬢發兩側的博鬢;一張清靈滴澈的幽蘭麵,唇不點,眉不畫,額前綴了蘭花華勝;一襲加了陰金香草染成的對襟緋色深衣(長至墜地的一種衣裳),紗羅質地,色澤勝花,葳蕤生光,散發出芬芳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