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預料中的風雨並沒有來到。
楚王終是選擇了息事寧人的方式,結束這件“彼岸花手帕嫁禍事件”。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為那名殞命的殺手對號“入室大盜”的身份。同樣,還從他身上“搜出”了十數條風格各異的繡花手帕,皆是上等湖絲所製,謂為名貴。自此,那條繡著彼岸花的湖絲手帕再無文章可做。
我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帶著五分驚喜,三分錯愕和兩分感激。
獨獨缺了一分輕鬆。
今晨朝霞流動,斑斕映天,豔麗的色彩陪襯豔麗的季節,越發讓人覺著夏日嬌誚。清寧院外的荷塘裏,滿池的映日荷花浮於碧綠之上,花色粉中揉白,香嫩如處子。
我將雪岩信箋紙折好,塞入信封以蠟封口,再交給隨侍的小廝,囑托了一番讓他去了。磬兒端著瓜果點心進來,我正忙著收拾滿桌的散亂碳條。
“王妃,您又用碳條寫字?”磬兒飛揚了聲音,對我自製的“鉛筆”頗感新奇。
我點了點頭,眉宇間始終難以消除那份焦慮。這是我寫給哥的第三封信了,因為擔心信件遺失,加之內容緊要,我特意製了“鉛筆”以英文書寫。難道信到底還是遺失了?
那麼這些日子以來,哥的境況如何?他與“刺”殺手是否有關聯?那方湖絲手帕是否是禮盒內的東西?
……若是,為何上麵除了一朵傳神的彼岸花外再無其他?若不是,又是誰刻意將其繡上去?不是哥,不是景王府的人……會是誰?許誠真正的主子麼?那個主子又是誰?謙益為何總不願透露?許誠又為何會失控自戕?
滿腹的疑問急待解答,偏偏能消我疑慮的關鍵回信卻久久不來。
而今日,品嚴也要離開帝都了。
自我與謙益成婚以來,極少見品嚴,他所需的藥血也一直是磬兒每隔五日送去將軍府。他自己幾乎不會來景王府見我,我隻是由磬兒處得知他這段日子看過哪些醫書,去過哪些山辨識藥草。想必他一刻也未曾忘記天醫宮“藥考”的事。
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我總也不得安生,便總也不曾將品嚴記懷在心。若非昨日磬兒報說品嚴傷愈將回天醫宮,隻怕我現在也還記掛不到他。
我換了身出行的便服,素淨的淺藍色羅紗質地裙裳,上麵繡了朵開得燦爛的粉荷。那是磬兒前幾日剛添加上去的。磬兒的女紅很見功底,隻一朵荷花便是用了“南繡”的三四種走針手法。端得把水荷繡得清淩淩,潔雅脫俗,怕是高明的“南繡”師傅也不及她。
我再次稱讚了磬兒的手藝,讓她重新為我綰了個荷花髻,別了幾支珠釵,刻意低調了妝扮。磬兒手下自如,嘴裏也沒閑著,總是嘮叨著王府上下的八卦無聊事。尤以新上任之祝管家的趣聞軼事最多。
祝管家是個五十多歲的精瘦老頭,原是主管買賣家奴丫鬟的管事,都說他性子糊塗。我本意原想升遷大廳上救過我的那個甄管事,不過謙益笑說罷了。我隻好擇了這麼個看似糊塗的年長管事為新任王府管家。
這幾日來,祝管家沒少犯糊塗,倒也都無傷大雅。反令下人們談笑間,放鬆了自許誠死後緊繃的神經,更使王府內充斥了前所未有的祥和安寧的氣氛。
“王妃,大家都說,照祝管家的糊塗勁兒,指不定明兒就把他自己給賣了還替人數錢呢。”磬兒眉開眼笑,仍沉浸在管家犯的糊塗事中,樂不自禁。
我戳了戳她的額頭,笑道,“糊塗之人必有精明之處,人生在世最是難得糊塗。若非祝管家犯的那些糊塗事,你如今能笑得出來?就隻會跟著別人玩笑,幾時也能學得來這份沉穩老練的糊塗才好。”
“王妃,您又說奴婢聽不太懂的話了……”磬兒訥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