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冰涼浸骨的水中起身,我已冷得肌膚發紫,僵硬著身體穿著中衣,躺倒床上,卻幾乎一夜未眠。
空空公子來去無蹤,帶給我一片悲涼和陰霾,帶走他想要的滿意答案。
室內燈輝匝射,我頹然躺在床上,蓋著緞麵紋蘭繡花棉被。棉被被人細心的用沁蘭薰香熏過,散發出清雅靜幽的淡香。楚王準備的東西,總是這麼體貼入微,能撥動人心中隱藏最深的那根弦,於細致處,見他的真心,真情。
我心傷痛,迷茫而彷徨的緊閉著雙眼。空空公子誇我聰明,隻因聰明人一定知道如何離開才最決絕,如何用言語製造刀劍所不能及的傷害。
……這個空空公子……
記得第一次聽到空空公子的聲音,他說我堪當國母,進而意欲調教我。他甚至篤定的認為我在年關之內必定會去找他。仿佛,他那時候已經認定了我年關之內將登鳳位,也認定了我在那個高位上不可能如魚得水的應付自如,隻能去求教於他。
可他一個堂堂男兒怎可能深諳為帝後之道?
真正通曉此中精妙的,縱觀整個大洛朝也隻太後一人而已!
如此推論,空空公子該是太後才對。可是他又說過,他不是空空公子,卻也是空空公子。那麼,是否是說,他的言行其實是太後的言行,是遵照太後的交代行事。從這個意義上,他不是空空公子。然而除此之外,他又是常人知曉的那個空空公子。
太後站在他背後,所以他秉性奇特,正邪難分,傳奇到民間廟堂共忌憚。要知道,太後當年不過是先帝眾多側室中的一個,據說她的娘家也毫無勢力可供她倚靠。她登上後位是在莫來敗北那一役之後,先帝稱帝,冊封她為後。而那時,先帝的正室還健在。師傅曾言,莫來失敗的那關鍵一役,敗的關鍵就是如今的太後。
這就不能不讓我猜測,讓我感歎,太後之能,多少英雄能及?
可是,這樣的太後也讓我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
空空公子此次前來又說,他第一次去見我,原因是楚王呈給皇上一封秘折,秘折內容關係到我。
即是說,他是為了楚王才去見我,見我時又說我有國母之風。兩相結合適當推敲,他那時不就是說,若楚王登帝位,太後允許配我為後?否則他怎會有那樣的行為,那樣的言論?
那時候楚王在太後,皇上的心裏可能就已經不是單純的七皇子了,而是皇位繼承人的最佳人選。空空公子說,我命中該嫁的原本不是謙益。如此說來,我原本該嫁的人隻能是楚王。不會是太子或其他王爺,因為太後心裏早將其他人踢出龍位之爭了。
可惜,我與楚王卻是有緣無份。
嗚呼哀哉!我在選妃比試之中機緣巧合的上演了一出“百鳥朝鳳”,雖是巧合卻正中了莫來藏在蘭花圖內的“天劫”起句。
太後怕我將來借楚王的龍勢化龍成帝,成為一代女皇“武則天”,當然,她肯定不知道武則天的故事。恰巧此時,謙益不知何故向皇上求賜我,太後便順水推舟早早讓我名花有主,斷了楚王念想,也省得遲則生變。
想到這些,我悲字心中繞。我當初嫁給謙益,如今看來完全是兩股不同的勢力各自謀劃卻殊途同歸的結果,算得上太後與謙益不謀而合,不是合作的合作。而我就像一顆棋子一樣,任人擺布。
正如王菲的《棋子》所唱的那樣:想逃離你布下的陷阱,卻陷入了另一個困境,我沒有決定輸蠃的勇氣,也沒有逃脫的幸運,我像是一顆棋,進退任由你決定。
我想逃離太子妃的“陷阱”,卻陷入了景王妃的“困境”,我到現在,是進是退,是走是留依然掌握在太後的手中。
如今,很多東西都清晰了。謙益言下:原天下朝局,三足而立,鼎承安穩。所謂三足,第一足是謙益,第二足是太後,皇上和尚處在未知狀態的楚王,而第三足就該是太子了,或者皇後也在第三足內。
當下的情形,二,三足敵視第一足,謙益需以一敵二。太後、皇上已然放棄了太子,最大的努力隻想保太子性命而已。
帝都一場奪嫡之戰迫在眉睫。我恍惚中已經嗅到了空氣中飄灑的血腥味兒和震耳欲聾的廝殺聲,兵器撞擊聲,逃命求饒聲……我在各種聲響中默默睡去。
蒼生之事太大,我管不了。皇位更替之事太大,我也管不了。我能管的事,隻是眼前之事,隻是該如何離開楚王,離開帝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