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9章(1 / 2)

是的,總會有答案。

我或許還愛著謙益,或許已愛上了楚王,又或許兩人都不愛,更或許兩人都愛。答案看似像個謎,我卻知道在那個無名的土坡上當我得知那些消息時,心底已有了答案。隻是我,不願去看,或者,我不願承認。

心裏有一片荊棘林,前路沒有光,每走一步我都有種被刺痛的感覺。

我瞵視哥,眼前的霧氣漸漸散去。哥放開我,溫暖的,帶著太陽般的溫度的手撫上我的麵頰,輕輕地,疼惜地摩挲掉我的淚痕。他的手掌很大,力度很柔,掌心有些糙,男人的手大多這樣。但哥的手指修長,極好看。即使溫雅的謙益與完美的楚王,也沒有這樣修長好看的手指。

哥的手指摩挲到我的嘴唇,輕柔的在我嘴角留連擦拭。驚見他指腹上沾染的一點殷紅鮮血,我恍然明白他將手指停留在我唇邊的寓意。

他知道我咯血了。

“哥,我……”我拽緊了帶血的錦帕,藏進闊袖內。

“雨兒,安心睡一覺,也許明天就會有好消息傳來。”哥閉了閉眼,再睜開,給我一個燦爛的、安慰的笑,眼角卻藏不住落寞。他轉身離去,像要逃避什麼,動作僵硬,往昔那倜儻風流的身姿竟略顯蒼涼佝僂。就像山水畫中濃墨留下的一筆,帶了沉重的顏色,是水也化不去,淡不了的墨色,晦暗帶悲的顏色。

望著哥離去的背影,猛得讓我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似我傷了他!

我傷了哥?就在我沒留意的時候……

“思哲(江思哲,哥前世的名字)這麼喜歡你,你卻一再傷害他……”

我微顫,想起很多年前的這句話,渾身的血液微微冰涼。

記憶中,小時候的我曾經咬過哥的手指發泄,不記得原因了,隻記得死命的咬。如同一隻受了傷,戒備到繃緊的神經都要崩斷,一見活物就下狠撕咬的瘋癲動物。

哥任我咬著,連掙紮也無,他那時不過十幾歲。就那麼咬著牙緊緊的盯著我,似乎隻在意我會不會再弄傷自己,他黑玉般的眸子發出星辰才有的璀璨亮光。

“雨兒,你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的。”哥瞅著我,那一瞬,他黑玉般的眸子發出的光照進了我心裏,照亮了我整個人。我渾身一震,嗅到嘴裏濃重的血腥味兒,尖叫著鬆開了口。

爸爸媽媽聞聲衝了進來,看見哥的手指滿是鮮血,看到我一副“罪魁禍首”的驚恐模樣,他們怒目以對。哥見了,不耐煩的朝他們揮手,“你們進來幹嘛?嚇著雨兒了。”

儀態高貴的媽媽狠瞪了我一眼,轉身疼惜的拉著哥往外走,“小祖宗!你還護著她?手指要不要了?”

哥回身看著一步未動的爸爸,大聲命令道:“不許你動雨兒!”

爸爸帶著貴族式的冷漠和傲慢,冷冷的睨著我,睨得我心底發涼發怵,但他轉看哥時又笑得春天般溫暖祥和,“放心,沒人會動你的洋娃娃。”

“雨兒不是洋娃娃,她是我妹妹。”哥掙開媽媽的手,發怒道。

爸爸應付性的淺淺一笑,“沒人說她不是你妹妹。”

哥終於被媽媽拽出了房間,爸爸彎下腰看我,眼內燃著火,仿佛要燒出來,燒遍我全身。他狠掐著我的臉頰,不顧我疼痛的叫喊。冰冷的氣息吹拂而來,籠罩著我,我瑟縮了身子,隻覺一下子回到了寒冷的冬天。爸爸一字字緩慢說道:“思哲這麼喜歡你,你卻一再傷害他,若有下次……你記住,別怪我將你扔出去!”

我呢喃低語,我一再傷害著哥,我為何總在不經意的時候傷了哥。

我想起磬兒曾說過的話,“您沒發現世子爺看您的眼神就像您看景王爺的眼神嗎?就是男人喜歡女人時候的眼神。”

我一直不相信哥愛我,是男人愛女人的愛。

我曾經猜疑過,試探過,卻從來沒相信過。可此時,我的信念驀然有些鬆動,哥……會是像男人愛女人那般愛我嗎?

他離開時的背影,僵硬似逃避什麼,散發的墨色般的悲涼感覺那麼熟悉。

我任憑思緒回溯,再不控製。遙記得,我曾歡天喜地的告訴哥,能嫁給謙益我多麼開心。那次,哥離去時也是留下這樣的背影。隻是當時的我載滿了歡喜,完全、徹底,忽視了那個背影的底色原來竟帶著悲傷與沉重。

我收拾好痛楚的心情站起身,走出屋外,想為哥做些什麼。舉目望見孤眉般的冷月下哥孑立遙望的身影,發現,我其實什麼也做不了,最好什麼也不要做。

“哥。”我走近他身旁,輕聲叫喚,不自然的挑起話題,“你想遠方的家嗎?那個遙遠的,曾經有爸爸,媽媽,還有爺爺的家。”那個家,對我而言不算完美,但我感謝上蒼給了我一個愛我的哥,一個寵我的爺爺。

“現在並不想。”哥沒轉身,停了停,帶著笑意幽然道:“雨兒,其實你已經有答案了,對嗎?”哥身上沉重的金屬盔甲在蒼涼的月色下蒙了一層清冷的光輝,反射出一派幽森肅穆的銀白。哥立在這裏,伴著一棵枯樹,顯得形單影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