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風伴白雲悠閑,花香陪鳥鳴縈繞。
空氣裏,彌漫了夏的醇香味道。
一大早,我著了件素色單衣,梳洗妥貼,喚了奶娘照看孩子,未施脂粉便去找了潛光。謙益給我的遺物,那隻紫檀木的小箱子,我自墨陽帶去淼水,又從淼水帶來了江東,眼下應該在幽靈山的竹苑雅舍。我知道潛光有辦法傳書給靈兒、雀兒,讓她們將那箱子帶來給我。
謙益的話,我想了一夜。
他說,他的遺物裏有我一直想要的東西。
那樣小的一隻紫金盒子,是裝不下大件物事的。而我一直想要的……也許我想要的很多,然而能裝在那隻盒子裏的……難道是哥夾帶在城堡裏的東西?
謙益老早就替我從許誠或是皇後處拿回來了那件東西?
潛光滿口答應,笑得有些傻,有些天真。
他的容貌幾乎完美,有時候真是不敢想象,將“美”之一字,放逐到一個男人身上,竟也能這樣無可挑剔。美得陽光、幹淨、剛勁,不柔、不妖、不媚。傻時,天真、憨厚,邪時,冷傲、高貴。
我最愛看的,還是潛光眉間一字寬的模樣。
“讓你替我做事情,你還笑得這麼開心?真是個傻子,就喜歡被人奴役呀?”我盛了碗藥膳遞給潛光,這是我昨夜讓人燉的。
他一手接住,放到嘴邊,仰頭一倒,喝了個精光,“你讓我做什麼,我都覺得開心。我就喜歡讓你奴役。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能奴役我的。”
我嬌笑,“是,你是高貴的楚王爺,別人捧著你,護著你還來不及了,誰敢奴役你啊?我呢,是膽大妄為慣了,這會兒也是向天借了膽,才敢奴役你。”口裏說著潛光,心裏想到了謙益,他們兩個,雖都是皇子,都是頗有名氣的王爺,自小的際遇卻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雲泥之別,無法相提並論。
我臉上的笑容如凋謝的花,慢慢枯萎下去。
潛光急忙道:“雨兒有心事?”
如何會沒有?我希望謙益會好好的活著,可他對皇位的執著,也許很快就會葬送了他自己。我勉強一笑,將自己從謙益那兒聽來的天下局勢變幻,加上自己的推測判斷,告訴了潛光。
聽了莫來的事,潛光驚大了嘴,“難怪老祖宗會那般深究養身之道,每日在意藥膳補身。”
養身?藥膳?
是了,我第一次去老祖宗寢宮請安的時候,她邀我一同用早膳。隻是一盆清水粥,裏麵就熬煮了二十一種藥材。可見她對養身投注的心力確實非同一般。
不過,潛光提起這個,“你想說什麼?”
潛光接道:“我還小的時候聽老祖宗說過,她這麼做,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久。而她活了下去,另一個人也能跟著活下去。她還說,縱使天涯相隔,隻要活著就有希望。如今一想,老祖宗說的另一個人,必定是莫來無疑!他們一定是對情人。”
“‘縱使天涯相隔,隻要活著就有希望’,老祖宗當真說過這樣的話?”我低語。
潛光堅定的點頭,“我小時候去老祖宗的寢宮都是自由進出,無需通稟。好幾次偷偷摸進去,便見老祖宗望著一張蘭花圖失神,喃喃自語,說的就是這一句。”
蘭花圖?我也見過一張蘭花圖的。記憶中,太皇太後寢宮內那張泛黃的蘭花圖上還題有一首詩。詩中隱喻了一個典故,說的是一對苦命情侶陰陽相隔後,女子寄情於種養蘭花。希望蘭花盛開之時,沁脾的花香能將自己的思念一起捎給死去的男子。
之所以種蘭花,是因為花幽香襲人,有“天下第一香”之美譽,更被稱為花中“香祖”。
我那時以為太皇太後不知道莫來仍活著。
原來,她從頭到尾都知道莫來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