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9章(1 / 2)

謙益嘴角噙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笑,雲淡風輕的運籌帷幄。將敵我雙方的攻防要訣粗略梳理了一遍,又對眾將軍說道:“禦宇內、製六合,以兵爭天下,當擇要害而守之,得尺寸之地,作尺寸之用,方可操勝算、可成事功……”

言及攻城略地之深謀血腥,謙益的語氣亦平淡如水。

榮沐適時插話,“聲言擊東,其實擊西。佯攻潞城,想必實意卻是在兩百裏之外的渺城。他們有八萬兵馬在曲河天險以西,是戍邊之兵,戰力極強。要渡河東來,定要衝破我軍對曲河的封鎖。曲河沿岸諸城中,隻有渺城的渡口可供大軍快速橫渡。然此城守軍實力本就不弱。百裏之外還有一個白清揚……他們出兵潞城牽製白清揚,應該就是為了防他馳援渺城。”

謙益含笑點頭,“如此,本王不妨先賣一個‘拙’給他們。收攏布袋前總要先將布袋打開,放出誘餌,誘其深入,再一舉殲滅。此次,本王勢必要顏開的五萬大軍有來無回!”

謙益的聲音充滿了狂傲霸氣,可是聽下來,偏偏又讓人覺得那傲骨、那霸氣與他卓爾不凡的氣質相得益彰。從他口中說出的話顯得格外有說服力,給人以可靠和值得信任的感覺。這種能令人信服的氣質我隻在莫來、潛光、謙益等少數人身上感受過。

然,三人的氣質又是不同的。

莫來經驗豐富,見識廣博,厚積薄發以至無論什麼情況,都能遊刃有餘的應對,將對手玩弄於股掌之間,心機已臻完美之境。

潛光神勇睿智,心性固若磐石,任你變幻再多,依然倔強故我,總能以不變之姿應萬變之態。

謙益冷靜準確,審時度勢,心機萬變,上窮碧落入黃泉,無處不思無處不謀。在他腦中任何情況似乎皆能找到應對之策,從他身上很難找出一絲思慮上的缺點和明顯的疏漏之處。

榮沐的臉上蕩著一個幕僚軍師該有的標準淺笑,那是對主帥才能的欽佩與崇敬之色。餘下幾個將軍似乎也為謙益的言語所蠱惑,滌盡了進門之初的憂慮之色,竟振奮了精神,鼓足了士氣。

不得不承認,世上是有天才的。有些人天生就適合某個角色。同樣的話若換另一個人說,絕對達不到這樣的效果。所以,謙益是個天才,用詞甄句的準確,神情的淡定,語氣的抑揚頓挫配合的天衣無縫。

我倚著窗欞,心中思緒良多,倦怠之下懶懶打了個嗬欠,正巧為踱至月門口的謙益瞧見。他腳步一頓,思及了什麼,旋即回身,下令榮沐與眾將軍前去議事大廳,他稍後即到。

眾人出了外室,謙益歉意走過來,自責道:“怪我,一時忘形,在此處肆言戰事,擾你不得歇息。今日一番奔波想必你也累了,去好好躺會兒吧。”他微微俯身,體貼的將我兩鬢的散發攏至耳後,溫和一笑道:“晚膳時,我再喚你起來。”

“好。”我點頭宛爾一笑。確實累了,身心疲累,走至床榻前道:“不用管我了,你去忙該忙的事。”

謙益頷首衝我笑了笑,走出內室,冷聲喚了外侍丫鬟,仔細囑咐了一遍:在房間裏點上檀香,不許外人前來打擾夫人休息。言罷,謙益方大步離去。

小憩了一會兒,約莫兩柱香的功夫,我便醒了過來。時局越發混亂緊迫,我的心也越發倉惶不安。懷揣著倉惶不安,縱使疲累,也睡不踏實,淺眠易醒。

夏日晝長,時值黃昏,殘陽如血,潑出一片帶著血腥味兒的猩紅天空。抬眼望去,王府的鴿樓方向,飛出十數隻信鴿,撲扇著翅膀遠去,似又在我心裏添了幾許沉重。

奪嫡之路走到今時,謙益可還有舍江山隨我隱去的可能?奪嫡是條不歸路。退,是死路,是對誓死追隨他的部下的不義,今日看來,還是對大洛開國先帝的不孝。而進,前路盡管凶險,卻還有拚出一個天下的可能。

隻是那時,我又該如何自處?若真應驗了天劫,權勢與愛情勢必不可兼得。

倘若我現下開口懇求謙益舍江山而去,他會兩難吧?

既知他兩難,我又如何能開這個口?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罷了,無解的題,不想也罷。

收拾了心情,已到掌燈時分。謙益尚未過來,我便轉入了一雙兒女的房間。看著他們乖巧的模樣,低低歎息一聲。連日來鬱結於心,好像隻有在麵對他們的時候才能徹底拋卻三千愁絲。奶娘們細致的講述兩個小家夥今日的狀況。譬如笑了幾次,吃了幾餐,換了幾塊尿布……我輕輕俯下身子,親吻我的兩個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