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謙益,一動不動,不說話,不退讓。
對峙,秋風吹亂青絲,風動,人不動。
竹謙益,一雙眼隻看著寧毓兒,看著看著,漸漸,他的眼裏湧現了無邊憐惜和恨不能代其受罪的痛色。就在此時,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殺氣撲麵而來。
散發出這股殺氣的人,竟就是竹謙益。他不僅不退讓,居然還釋放出如此強烈的殺氣。他當真絲毫不在乎寧毓兒的死活了麼?
他全神貫注,似已鎖定了攻擊目標。他像一隻即將離弦的飛箭。此刻,除了殺,他心裏,定是誰都不存在。他已全然進入忘我的境界,高手進入此境界,出手定然誅神噬鬼,招招必殺。
他的武功不遜於我,如此激發潛能……
我命,休矣。
就在這時,一道似譏似諷的笑聲傳來,竟是慕容植語。她緊盯著竹謙益,眼裏盡是悲傷。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她在手。不知為何,看了她眼裏的悲傷,我想讓她徹底看清竹謙益的冷酷無情。
在我死之前,算是為她做最後一件事。
我以她作要挾,竹謙益定然也不會在乎。她自然就明晰了竹謙益冷酷的稟性。
我對竹謙益道:“怎麼樣?如今我又多了一個肉盾,不介意放我們走了吧?否則,就魚死網破,我的區區賤命,我不在乎。”
竹謙益自忘我境界中回神,睇了慕容植語一眼,眼底是焚天毀地的憤怒。然後,他表情平靜,沒有了看寧毓兒時的柔情,冷冽的瞪視我,說道:“三天後,本王會去。但你絕不能傷害她們!”他的手輕輕一抬,說出“她們”的時候,指向了寧毓兒。
他最後那個動作,想告訴我與沈素琴,他放了我們,是為了寧毓兒。
沈素琴得意笑了。
但我,心中迷惑。
他若真是為寧毓兒而放了我們,之前,他為何無動於衷,甚至凝聚殺氣?所以,他放了我們,不是因為寧毓兒,而是為了慕容植語。
那麼,慕容植語才是他真正上心之人?那麼,竹謙益在乎慕容植語,是愛她?還是在乎她的家族勢力?
畢竟,慕容植語是大洛最富有的藩王,江東王的愛女,她的兄長更是統馭十數萬大軍在西南抗擊鄂侖旗人的大將軍。
朝廷中人,不都很在意這些東西?
可,寧毓兒不也是朝中右相的掌上明珠?據說左相乃皇後之父,年邁體衰,近年來隻掛了虛職頤養天年,早不理事。朝中官員不少是寧右相的門生。照理說,寧右相的勢力也該不小。
若說竹謙益隻是在乎慕容植語的家族勢力,似也不通。
難道說……竹謙益真正愛的人是慕容植語?
會是麼?
如果是,他最後指向寧毓兒的那個動作,是為了誤導我與沈素琴,而保護慕容植語?依沈素琴的稟性,她要折磨人,首當其衝必是竹謙益最愛的女人。竹謙益料準了沈素琴先入為主的觀念根深蒂固,她本就認定他最愛的女人是寧毓兒,再經他誤導,自會深信不疑。
竹謙益真正愛的人會是慕容植語麼?
這個男人的心思,像風一樣不可捉摸。
沈素琴是個瘋女人,她折磨寧毓兒,卻也不放過慕容植語。
我不得不再三警告她,若膽敢動慕容植語一根寒毛,我就送她歸西!她就得死!
慕容植語被我帶到土石房子,似經受了霜打雪摧,癡癡呆呆,蹲在牆角怔愣流淚。我見了,止不住心痛,原來,心當真會痛。痛起來,是這樣令人難以忍受。
我似乎能感受到她心裏的痛。
她看著寧毓兒會心痛。可沈素琴折磨寧毓兒,她竟又出麵求情。她真是個傻女人,她看不出,我任沈素琴打寧毓兒是為她出氣,讓她解恨。她竟反過來替寧毓兒求情。
我故意氣她,“蠢女人!你可知,你夫君最愛的就是這個女人,她若真被打死了,於你,豈不更好?”
她呆住,不知想了些什麼,看著我道:“她也是無辜的。我或許妒嫉她,或許討厭她,但我不恨她,你放了她吧。”
慕容植語,你這個傻女人!
氣怒,除了氣怒,別無其他。即便寧毓兒不是竹謙益真愛的女人,但在你心裏,寧毓兒是,是竹謙益深愛的女人。你怎看不到,我由著沈素琴折磨寧毓兒是為了讓你舒心?讓你暢快。
可你倒好,你倒來充好人!
慕容植語淒清一笑,“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圓。且看能心痛若何?”
罷了,這便是慕容植語,我氣怒作何?對於險險讓她喪命於死亡迷林的我,她且沒有恨意,又如何會恨寧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