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年,荒蕪了二十八年的心第一次被感動。
在這世上孤寂的走了二十八年,久得連竹謙益自己都以為注定此生如此孤寂下去了。誰也沒能料想到,慕容植語的闖入會攪亂他靜如死水的一碧心湖。那一粒不知名的種子悄悄鑽進心裏,未經他的允許,頑固得生根發芽,努力將細小的根須紮進他的血肉中,不受他的掌控。
太久沒有嚐過失控的感覺。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很快開始本能的抗拒。
祁千度來探望慕容植語,聽著兩人疏離的言談,他不由自主的在意,在意他們刻意隱藏的感情。
依情出了事,盡管他懷疑與慕容植語脫不了幹係,盡管他應該質問慕容植語。他還是選擇了避開她,隻傳她的貼身婢女磬兒去問話。不由自主的,他並不希望自己與她鬧僵。
雖然事實上兩人還是鬧僵了。
他看得到她眼底濃鬱的疼痛。她的倔強,她含淚的微笑,讓他第一次不忍去看。以往,他總是直視那些愛他的女人眼裏的悲傷,心湖不起任何波瀾,甚至他享受她們的悲傷。
鬼使神差的,明知有疑點,他卻不再想深究依情變癡傻的事。因為她病了,受了寒,病得不輕。雖明知傷風要不了她的性命,他還是那麼擔心,縱使自己不承認,卻忍不住想去哄她。
但理智告訴他絕不可愛上慕容植語,這個女人極可能是一把懸在他頭頂的利劍。她之於他,也許就是宜淩之於太子。常年周旋於陰謀詭計令他始終保持超常的警覺:玩鷹的,不能被鷹啄瞎了眼。可不知不覺中,他發現那粒溜進心底的種子似乎已長出了嫩綠的葉子。
一時間,他有了外人察覺不到的慌神,竟不知該如何去麵對慕容植語這個傻女人。
原來風月高手也有應付不了女人的時候,他禁不住自嘲。
思量了幾日,自認尋得一計一勞永逸的良方……
太子大婚那日,他攜慕容植語同往皇宮。
馬車上他問,“還在怪我麼?丫頭。”
“沒有。”慕容植語低聲回答,聲涼如水。自從兩人因依情之事鬧僵,這幾日,她總是這般冷漠地待他。他知道,她在用冷漠掩飾心中的悲戚。
“你怪我也是應該的,”他握住她的手,溫和看著她,眼中的流光是平靜的,“是我一時情急,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我並沒有懷疑你。”他說的違心,如果沒有懷疑,他不會為依情之事審問磬兒。可他這麼說,是想讓她好過些。
“其實也沒什麼,”她苦笑,抽回了手,“您是王爺,在王府內要做什麼說什麼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釋。何況您也隻是審問了我的丫鬟而已,並沒有對我做什麼。”
“丫頭……”他想說,不要用冷漠與疏離來保護自己。
“不要說了……”
“你該聽我說……”
“我說不用了,我什麼都不想聽,你明白嗎?”
“丫頭,你已與我冷戰了數日,難道還想繼續這般相處下去?”他鐵定了心思要把話說開,如果這次不說,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說出口。
“你,愛我嗎?”意外的,她問得如此突然而直白。
他原本想以更委婉的方式提及這個話題。被慕容植語搶白,他反而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不回答,就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慕容植語驀然微笑,“我早知道是這個答案。”
她的笑竟刺痛了他的眼。一念之間,他再也說不出曾經從容的對無數女子說過的話,他說不出他不愛她。
“丫頭,”他再度抓住她的手,握得死緊,不讓她掙開,“聽我說,我們現下不是相處得極好嗎?答應我,不要胡思亂想。”
“可你不愛我。”她淒迷的笑著。
“……丫頭,”他思忖許久,終究還是依從他那一勞永逸的良方,換了種方式說道:“除了愛,我什麼都可以給你……”他原本該說,自己永遠不會愛她。從初嚐男女情事至今,他喜歡過女人,卻從沒愛過哪一個。
在他的天地裏是沒有愛的,他不需要,亦不願費神去愛一個女人。
“可除了愛我什麼都不要。”慕容植語斬釘截鐵的回答,強硬地抽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