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3章(1 / 3)

留或不留,亦是沒有答案。

他從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但如今,做了優柔寡斷的事。他清楚自己的遲疑,縱使有一千個除去慕容植語的理由,但哪怕還有一個能夠留下她的理由,他便願意繼續留下她。這是慣常狠絕果斷的他對一個女人的去留問題第一次如此遲疑。

慕容植語,一個總想用瘦弱的身體保護他的女人,一個良善得與他格格不入的女人,一個不知不覺間漸漸溫暖了他冰冷的心的女人,他是真的有些舍不得除去了。

這些年來,他在江湖漂泊,遇到過太多的女人,善惡美醜怎樣的都有,但終究善的太少,餘下的若非庸碌無為,便是險惡歹毒得很。

他憶起了少年時那個令他深惡痛絕的老女人,自她死後,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將她稱之為師傅了。尤記得,十餘歲出宮遊曆的自己,縱使滿腔憤怒與仇恨,盲目的拜師學藝,卻也並非一個泯滅了良心的人。若沒遇上那個女魔頭,恐怕自己也不會是如今這“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脾性。

那個已經一隻腳踏進了棺材的老女人像蛇一樣冰冷狠毒,臉上被歲月衝蝕出的褶皺像枯萎的老樹的皮,教會了他人性可以有多麼險惡。她把他當成她人生最後的玩偶,千方百計,幾乎無所不用其極的折磨他。她恨天下所有的男人,是男人害她失去了過往輝煌的一切,便將那些恨統統發泄到了他的身上。所以,他親身嚐遍了什麼叫生不如死。

如果一個人曾經被人用長釘釘在木架上任憑風雪摧殘肆虐了三個日夜,如果一個滿身血淋傷痕的人被人丟進鹽水池中四個時辰不能爬上來……那麼他一定至死也不會忘了生不如死的感覺。

他想他骨子裏的壞,大抵就是在那生不如死之時被逼出來的。人是很奇怪的,但凡為惡了一次,以後為惡便不是太難了,輕易就可說服自己的良心,直至最後沒了良心。

終結少年時那一切苦難的是時間,那個曾經統禦所有邪教被整個江湖忌憚、卻在幾十年前被正道中人追殺得幾無逃路的邪教老女人最終敵不過時間,靜悄悄的老死在乏人問津之地。她的死,使他解脫,也使他自她留下的秘笈中學到了江湖中最上乘的武功。

於是,有了現在的他。

曾經,有許多人問他師承何處,他隻字不提那個老女人。

大約便是遇到那個老女人之後,他漸漸對世間所有的女人都無甚好感了。

隻在十八歲那年,偶然喜歡上那個在寒風中跪求祖父平安的寧毓兒。那時毓兒小小的身影,虔誠的眼神像極了曾經的自己。記得皇祖父和秦貴妃病重之時,他也曾做過一樣的事。隻是即便跪斷了膝蓋,最後還是誰也沒有留住。

他是真的喜歡寧毓兒的,盡管那種喜歡與喜歡花草蟲鳥無異。可至少在得知毓兒是“金命女”之前,那種喜歡還是純淨的,他待她比對其他任何女人都要真心實意。

但不知為何,他從未想過讓寧毓兒愛上自己。或許是因為他已經遇到了許多聲稱愛他的女人吧。

願意保護他的女人,有過,但那個極致的女人與他一樣心狠手辣,不擇手段,麵對她,隻讓他感到更徹骨的寒冷;當然,良善的女人,也有過,但那個愚蠢的女人除了助他學得咒術之外,一無是處。不僅屢屢壞他大事,更蠢笨得以她自己的性命要挾他娶她。那是一個根本無法理解他的野心和抱負,無法與他一同擔待未知命運的女人,所以根本不配站在他的身邊……

他的心思回轉,淺淺彎了嘴角:不得不說,與那些女人相比,慕容植語著實是極為特別的。

她有保護身邊人的勇氣,也有良善的心,且不愚蠢。

大抵就是因為這份特別太難得吧,所以才令他想盡量留著她,即使思及她背叛的可能性極大,仍是做不出除之而後快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