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低下頭吹著碗裏的茶氣,放在嘴放輕輕抿一抿,滿意地“嗯”了一聲,果然是好茶,清香沁脾,令人舒心。
真是舒心。
“你們當時怎麼找的兒媳婦,竟找個這樣的來!明府幾代祖宗的麵子,都丟盡了!”重重地一頓拐杖,地麵通一聲悶響,幸好是鋪了厚厚的長毛毯,否則這一拐下去,非把地板砸個洞不可。
“你怎麼不說話?麗萍,出了這樣的事,竟還有心思喝茶?”老太君震怒道。
“娘,您有話好好說,為什麼生氣?”說話間,一名白麵男子走了進來,長相甚是英俊,舉止斯文,一名穿著桃紅裙子的侍妾扶著他進來,向老太群和明夫人磕頭請安。
“為什麼生氣?明海樓的少奶奶離家出走,為什麼生氣?”老太君不耐地對小妾揮揮手,明夫人隻是看了白麵男子一眼,示意她自己起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夫人?”禮睿轉身問夫人。
明夫人歎了口氣道:“估計是奶奶讓厚載納妾,那個微含搞得太過,讓褒若心中不痛快,出去散心幾天吧。”
“男子納妾,天經地義!厚載是好性子,答應褒若不納妾,但我明家幾代單傳,難道就這麼算了不成?”老太君怒氣衝衝。
“孩子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厚載都答應下來,違諾總不是好事,老太君插手太多了。”明夫人道。
“我都是為了這個家!我不能讓明海樓讓人指點說,看,這個掌舵的懼內,連個妾都不敢納,成何體統?”
“是啊,您老說得總是有理的,現在少奶奶跑了,這個體統可體麵了。”明夫人道。
“禮睿,看好你老婆!婆婆說話,做媳婦的插嘴,這是哪家的規矩!”
老太君氣得連吼不止,一邊的小妾看著被斥責的明夫人,嘴角帶了一絲淺笑,突然,明夫人一個眼刀涼涼地掃過來,小妾打了個冷戰,馬上恭敬地低下了頭。
“麗萍,你看娘氣成這樣,你就少說兩句吧。”禮睿對妻子溫言道,明夫人疲倦地掃了掃外麵正要進來的又一個小妾,突然連說話的欲望也沒有,拿起杯子,自顧喝茶。
“如今兒媳婦跑了,門下應該已經在尋找了,我們靜待消息好了,何必為此生氣,再氣,她也不會就站在麵前,待找到了,好好訓導就是了。”禮睿對母親勸道。
那個小妾正要進來,突然發覺裏麵氣氛不對,機靈地向後一縮身子,就要避開,老太君已經看見,提著名字喝住:“眉兒,幹什麼?”
那個眉兒很是伶俐,見被發現,馬上笑著道:“眉兒為爺新做了一件夾衣,本來想請爺去試穿的,見老太君和爺正忙著,不敢來擾。”
“這才是愛敬夫君的樣子!”老太君掃了明夫人,對禮睿道:“還不快去,眉兒是個好樣的,好好待人家。”
“老太君抬愛,這是眉兒應該做的,爺是天。”眉兒忙低頭,眼睛嫵媚地掃過禮睿,禮睿笑著拍拍她的手,兩人當著著明夫人的麵眉眼來往了一番。
“爺,走吧。”
禮睿站起來,待要和眉兒一起走,想想,還是猶豫地看了眼明夫人,眉兒麵有得色,明夫人一陣怒氣直衝上來,“啪!”茶杯砸到禮睿腳前,舉座皆驚,明夫人冷冷地道:“去呀!去呀!快去呀!”
“你這是什麼樣!”老太君把拐杖重重一頓。
“什麼樣!”明夫人突然爆發了:“你給的好樣!這些年來,我受夠了!”
禮睿見母親惱怒,忙握住夫人的手道:“夫人,你太激動了!”
“啪!”
“滾開!”
隨著明夫人一聲嘶吼,手一揚,世界突然靜了下來,禮睿的臉上多了一個紅指印,“你瘋了!”老太君拋開拐杖,三步兩步奔到兒子身邊,查看他臉的掌印,回頭吼道:“你這個樣子,簡直是個妒婦!”
禮睿望著突然變了個人一樣的夫人,驚詫萬分,一時顧不上疼痛,“爺!你怎麼樣?”兩個小妾忙著上前嗬護他,忙著用自己的帕子擦拭,明夫人退後幾步,站得遠遠地,木然看著他,他的世界都是女人圍著他轉,而她的世界,她滄然四顧,隻有她一個,她總是站在原地,等著他,等他決定聽從老太君的話,等他決定和別的女人入洞房,等他決定玩得差不多了,回到她身邊歇歇再走,像施舍一樣,給她一點偽裝的尊重,受夠了!
握著發麻的手,血流一陣陣刺痛地流過心髒,為什麼要為這樣的日子熬上二十幾年?如果當年她有褒若一半的勇氣,今日何至於這般心碎。
厚載,她唯一的孩子,如今也讓她痛了心,男人真不可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