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載轉過身來,昔日的溫柔沉默已經變成了一種陌生的有禮,讓微含忍不住心黯,慌張不止,看看厚載又求救地看看老太君,老太君心裏喟歎一聲,撇開眼睛,這次孫兒怕是難回心轉意了。
看著那雙含淚的雙眼,曾幾何時,這雙眼睛上的黑蝴蝶一翻一飛間所傳達的的喜怒哀樂是那樣讓他心動不已,若不是因為守褒若的約,還真想過納了她,可是如今,大夢如醒,這雙眼睛再也激不起他的遐思,隻剩下對往事中那個心愛女人的重重悔意。
“微含姑娘,是在下的錯,你一個未婚女子,又已經脫了樂籍,已經算是良家女子了,在下沒有及時製止下人嚼舌頭,毀壞姑娘名聲,這裏向你道歉。我明日便要出門,你要願意住這裏就住這裏吧,說是老太君的客人,我想沒有人敢說什麼。”厚載淡淡地道。
“不,我是少爺買回來的,生是少爺的人,死是少爺的鬼!少爺不願意納我,我也不敢怨,但是少爺請讓我隨侍在身邊,隻要能服侍少爺,讓我做什麼都心甘情願。”微含急切地上前,雙手向上,那種樣子,讓人不忍拒絕。
褒若果然是對的,母親也是對的,就算他把她當知已,終有一天,他或是她都不會滿足於彼此目前的關係,就像此刻微含透露了她的心,她想做侍婢,進而想做侍妾,也許有一天,她還會不滿於妾的地位,想做正夫人。
“微含姑娘不必謝我明家救你之恩,老太君慈心素善,見不得女孩子墮入風塵,所以才救了你,我們明家也不在乎那點錢,每年救濟災民的銀子便不知多少,你實在沒必要放在心上。”
說罷,對下人喝道:“都聽見了?將來要是讓我聽見什麼別的不好的傳聞……”
眼睛一眯,下人們不禁打了個寒顫,齊聲應道:“是!”
這麼一來,看向微含的目光便變了,從前的目光帶著恭敬與親切,如今卻變得有些鄙夷,她不再可能是少爺的妾室,又是琴娘的低賤身份,一個琴伎而已。
老太君無話可說,因為當時讓微含找厚載贖身,確實是出自她的授意,沒想到今日卻被拿來當盾牌。厚載心意已定,她明白,這個孫兒一旦下定決心便不會再改變,隻怕那個褒若回來後,厚載這一支人丁單薄,她本人也隻生了一個兒子,雖給夫君納了幾個妾,但是卻都無生養,於是老爺當初一死,她便趁年輕把那些妾全打發了,所以她想不通,為什麼有男人不願納妾?當年夫君納妾後喜歡得直讚她是“第一賢良女子”,雖然從此她夜裏有些寂寞,卻換來家中長輩對她稱讚不止。
厚載自然不明白老太君的疑惑,他轉身在老太君嚴厲的目光中走了出去,微含看了老太君一眼,老太君歎了口氣,微含知她無奈,忍不住跟在厚載後麵追了出去,追到一棵月桂樹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明公子,你真的不理我了嗎?我現在不奢望當你的妾,與不奢求當你的侍婢,隻要與你說說話,偶而論論琴便足矣,這也不行嗎?”
月桂樹的巨大陰影遮住了月影,隻隱約看見他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厚載卻看得見她滿臉的哀懇之色,對母親的話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看著拉著自己的那雙纖細的手:“放開!”
“明公子!”
她不信他對她真的一點心也沒有,反而拉得更緊了,厚載再不遲疑,手向上猛力一抬一揮,微含不及反映,她的一個指甲便被他袖子上的金錢勒斷了,“啊!”她痛叫一聲,完美的粉紅蒄甲便流在甲床斷開,血流了出來,厚載冷冷地道:“微含姑娘,小心讓人看見對你名聲不利!”
微含一顆心直跌到冰窟裏,他是真的絕情!
她一咬牙:“我哪裏不好!為什麼對我這樣?她會的,我也會,她不會的,我更會!為什麼你卻對我視若無睹?”
厚載一聲不吭,她攔在他麵前,微仰著頭祈求地望著他,線條優美的下巴在黑暗中分外迷人,厚載一雙鷹般的利眼瞄過她微微張開的小嘴,若是放在從前,他一定會感覺到心動,並且欣賞她的美,但是現在心裏卻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了,隻剩下一片清明,他微微皺了眉頭道:“天色已晚,微含姑娘請回吧。”
“不!”
微含突然孤注一擲,拋開了所有女子的矜持,抱住了他的脖子,一雙紅唇便湊了上來,厚載伸手如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便向後格,手上暗勁一吐,把她震倒在地:“你越矩了,微含姑娘!”
“你這個騙子,你對我既然無意,為什麼從前對我那麼溫柔,還說喜歡聽我彈琴,還說看著我就舒服?你給了我那麼多希望,現在卻突然變卦,我恨你!”月桂影帶來的黑暗中,她麵色猙獰,卻不知厚載眼睛迴異常人,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她眼裏的凶光也盡收眼底。
厚載道:“所以我後悔了,我做了令我自己後悔的事,你願意恨就恨吧,反正,今後離我遠點,我不想讓我妻子再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