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張解齊的時候,他還是個小喇嘛。
他穿著暗紅色的喇嘛僧袍,一手拿著佛珠站在風雪裏,跟同齡人比起來身材壯碩很多,但是皮膚卻比一般的西藏人白了許多,眉毛跟睫毛都很濃,光禿禿的腦袋上五官長的到賞心悅目。
當時張解齊雖然頂著個禿頭,但是卻有一種不尋常的氣質,他站在喇嘛中間,就像是個貴族。
那是老板第一次帶我一起去西藏,那時我才十三歲。
老板說他跟這個喇嘛廟有淵源,至於什麼淵源我就不知道了。
我們剛到西藏的時候,來接我們的就是張解齊,那個時候他還不叫張解齊,老喇嘛給他取的名字叫江央,藏語妙音的意思。看到老板下了車,張解齊跟他身後的兩個小喇嘛雙手合十,恭了恭身子,算是給老板行禮了,老板裹了裹身上的貂皮大衣,點了點頭,很是騷包。
“貴客,上師等你許久了。”張解齊說的是漢語,我也聽得懂,大多西藏喇嘛都會一些簡單的漢語,像張解齊那樣流利而不帶口音的倒是少見。
“我可是踩著時針來的啊,太陽都還掛在天上呢。”說著,老板將還沒適應西藏溫度的我從車上拉了下來,順手把行李帶在手上,小喇嘛順勢就接過行李自己提著。
“是,太陽還在天上,貴客來的就不算晚。”張解齊看到我時微微愣了下,隨後他又說道,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另一個小喇嘛便走在了我們前麵替我們開路。
我是第一次到西藏這種地方,雖然在車上一路顛簸,晃悠地我吐了一路,老板直皺眉說後悔帶我出門了。往年老板都帶著衛楊。
衛楊是老板的另一個小夥計,大我八歲。
去喇嘛廟的路十分崎嶇,冬天風又大,走到半路天上又下起了小雪,我沒來得及領略到西藏的美景到先被高原反應給撂倒了。先是頭暈腿軟,接著眼睛也跟著花起來,一個趔趄差點就摔了個狗吃屎,還好老板眼疾手快地把我扶著,不然丟臉可就丟大了。
“你這就叫自討苦吃。”老板一邊笑一邊挖苦我說,“在來之前我就告訴了你旅途艱辛,你還跟著,是得給你找點罪受。”
“老板,你就不能給嘴巴積點德麼。”我說。
最後還是張解齊把我背上了山,本來老板是打算背我的,鑒於他身高一米八九,張解齊或者是其他小喇嘛給我們撐傘的話很不方便,所以老板就給我們撐著傘。我在張解齊的背上失去了知覺,就連在夢裏也是十分的難受。
好不容易醒了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時分,大概是他們給我吃了什麼藥,身體的各項機能在一度沉睡之後開始蘇醒,沒有剛來時那麼難受了。
我躺在一個陌生的廂房裏,床邊還擺著我們的行李箱,老板的貂皮掛在牆上,屋子裏除了兩張床以及一張桌子以外就沒有別的陳設了。屋子很簡陋,但是打掃的十分幹淨。
我的床頭還放著老板經常用來給我留言的筆記本,翻開的那一頁是用鉛筆畫的素描,雜亂無章的筆畫讓人看不出來畫的是什麼,仔細一看大概是個眼睛的輪廓。那雙眼睛卻沒有瞳孔,眼黑的部分鉛筆深色淺色混在一起好像是要表達什麼似的。
正在我仔細端詳老板留下來的畫時,屋外傳來了一陣吵雜的聲音,有人在說話,但是說的是藏語我根本聽不懂,聽語氣到可以想象的到說話人的憤怒。
我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抓起放在筆記本下麵的衝鋒衣走到了門外,朝著說話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