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底地震到來時,花塵胥想到的卻是自己的少年時代,可以稱為他這一生中,最難挨的時光。
一轉眼,千年已過,他也由一個小太監變成了一個不老不死的人物,曾經把他變成太監的那個人最夢寐以求的東西,最終被他得到了,這麼看來,他至少也報複了他一回。
他也不知道這個補天陣是否真的有用,隻不過他能做的,他都盡他所能地做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他也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海底地震一來,他所建造的地宮也跟著地震的頻率坍塌,他所創造出來的人物也都被海水衝散化作齏粉隨水而流。
這海底的一切都已經不複存在,連同著他幾千年的執念,都一同坍塌了。
花塵胥看著長安陷進補天陣裏,自己輕笑兩聲,腳底最終被震出一條裂縫來,頭頂的岩層也開始源源不斷地滲進來海水,用不了多久,這裏也會被海水淹沒的。
花塵胥從容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符紙來,咬破食指在紙上畫出一道符,符紙畫好花塵胥便將它擲在補天陣的外頭,補天陣外立馬揚起了一股光塵,就像是從地底下生出來的一般,光像刀一樣,將海水與空氣切割,在光的範圍裏,沒有一滴水。
也就是說,等長安從補天陣中出來,也不會被發了狂的海水淹沒。
隻是符紙一扔出去,這裏的世界就像是泥塑的一般,瞬間就被海水的浪潮所壓垮了。
那一張符紙上承載的是花塵胥加持在這個海底地宮裏麵的所有法力,所以這地宮變得不堪一擊。
不多時,海水已經將這裏淹沒,花塵胥整個人浮在水裏,麵上卻是帶著笑的。
因為,不管如何,自己如今是真的可以去死了。
兩千多年的不人不鬼,兩千多年的執念。
現在,終於可以去死了。
花塵胥還是覺得有些滿足的,這兩千多年,至少在這之前的二十多年,他過的的確很開心。
隻是啊,他這個人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之前有多幸福,之後就要用多慘烈的代價去換。
——
等長安從補天陣回來的時候,花塵胥的身體已經開始一點點地枯萎,他看著長安七竅流血地被補天陣吐出來,夏為孽跟在他的身後。隻是長安一出來便就昏了過去,夏為孽抬眼也看到了他。
花塵胥是中了花毒,所以他的生命隻有一朵花盛開的時間,而夏為孽,全身枯瘦地都已經脫了人形,如果不是他周身的氣場,花塵胥還真的認不出他來。
這時第二波的地震又開始了,地動山搖的一瞬間,有一抹黑色的身影從水裏衝了出來。
是張解齊。他借著兩千年前的肉身,活了下來,卻又是一副似人似鬼的狀態,他能在水裏呼吸,卻忘記了一切,路過這裏時,隻將不省人事的長安給撿了起來,沒有管花塵胥夏為孽這二人。
“你還是將他還回來了?”
“是啊。”
“那你為什麼還不走,你要是死了,他也就活不成了。血契可以解除,可同根生卻沒辦法解呢。”
“誰說結局一定就是死呢?我有讓他一直存活的辦法。”
“難不成,你還要用更多的生靈來維持自己的命?”
“真不巧,我也不想活下去了。”
夏為孽緩慢地走到花塵胥旁邊,兩個人雖然在水裏,但仍能夠從對方的唇語之中讀出來對方說了什麼。
夏為孽剛剛閉上嘴巴,地震來的更凶猛了些,此時他們的腳底裂縫裏,卻開始漫出來一種發著亮光的液體,像蜉蝣一般,仔細看著,還能夠看見其中發著光的像海馬一樣的蟲子。
這是……蟲海?
花塵胥噗嗤一笑,抬起臉來看著夏為孽,夏為孽也笑,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
死亡之海啊……
花塵胥二人的身體開始漸漸變得透明,蟲海的同化效應來得很快,花塵胥舉起手來,在那逐漸透明的手掌心裏,似乎看到了天上的萬千星辰。
漸漸地,花塵胥的手舉不起來了,眼中的光芒也逐漸消失。
他們徹底變成了一縷遊魂,漫無目的地飄著,卻永遠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自己是誰了。
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