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元國。
初冬的天陰沉沉,在黃昏時分,下了今年第一場初雪。
兩個著黑衣的高大男人,臉上紮著蒙麵巾,隻露出冷厲雙眼,低頭看著那一汪曆山腳下的深潭。方才眼看著她被他們逼的毫無退路,她居然沒有任何猶豫,生生從山上跳下,墜入水底有些時候了,一圈圈漣漪激蕩而去,最終歸於平靜。
人看來是不通水性,已經浮出水麵,桃粉色的小襖和墨色褶裙在水中浸透泡的腫脹,齊腰黑發宛若清流之中的水草,在水中肆意張牙舞爪,更顯詭譎妖異,她的麵孔朝下,無人看清她的長相。
兩人對視一眼,一人大步走入水中央,激出大片水花,從腰際拔出佩劍,手掌失力,尖銳佩劍從她背後貫穿入心口,鮮血汩汩而出,瞬間將水麵染紅。
人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一塊在水中沉浮的朽木,甚至沒有一聲低吟。細碎的白雪宛若柳絮般從蒼穹飄灑,輕舞飛揚,沾在她雜亂的青絲上,點點的純白,居然很長時間不曾融化。
周遭沉寂如黑夜,仿佛上蒼都於心不忍,要以此方式祭奠這一個稚嫩靈魂。
她個子矮小,手腳骨節纖細,看得出來還是個孩子。
男人沒有任何遲疑,劍刃從生嫩的骨肉中一寸寸拔出,鮮血從她背後的血窟窿噴湧四濺,她肩頭的白雪也染上殷紅血珠。
站在岸上的男人確定此人已死,下顎一點,當即旋身,另一人也疾步跟上,很快消失在漫天飛雪之中。
他們的任務已經達成,此地不宜久留。
山林恢複了往日的寧靜蕭索,雪依然在下,寒風呼嘯而過,孤雁從天際飛過。她依舊浮在水中,一動不動,白雪堆積在她的頭頂和肩膀,身下一片血紅,仿佛她是一朵盛開在水中的紅蓮。
半山腰上的樹林中,隱約傳來輕手輕腳的動靜,從山間小徑下來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一身黃色華服,肌膚白皙,杏眼薄唇。她左顧右盼,害怕的很。婦人身畔的那個少女,跟婦人長得極為相似,模樣姣好,個頭高挑細長,身著紅色鉤花長裙,很是明豔醒目。兩人麵色匆匆,眼底的驚恐還未徹底褪去。
見四下無人,少女總算如釋重負,一手壓在胸口,舒出一口氣:“娘,人已經走遠了。”
婦人恨恨咬牙,眼底盡是刻薄。“我們也快走,曆山的山賊最近鬧得可凶了,天殺的居然被我們碰個正著,那兩箱子金銀細軟全都沒了,這叫我們以後如何營生——”她願意嫁給宮宏遠那個書呆子當繼室,不就是貪圖宮家能讓她們母女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人財兩失,她簡直是籃子打水一場空!
兩人攙手而走,少女望著遠方的潭水,突地停下了腳步,湖水上泛著紅,堆砌著白,一人浮在水麵,別提這場景多詭異可怕。
少女蹙眉輕問,不太確信:“娘,那個是不是她?”
婦人鬆了手,小心翼翼走近,細細打量著那具屍體的衣衫打扮,一瞬麵如死灰:“呀,還真是!”方才她隻顧著帶親生女兒奔走逃命,哪裏顧得上這個跟她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正牌宮家大小姐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