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慧琪提著宮燈,緩緩的向醫局走去,途中恰好路過了和唐彩衣一起談心的那個草坪。嚴慧琪愣愣的看了草坪一會兒。
她放下手上的宮燈,走到草坪上麵。草還是軟軟的,微微仰頭,夜空仿佛也沒有變化,時間似乎還停留在那個和唐彩衣聊天的晚上。然而,現在無論是她還是唐彩衣卻都身不由己的被推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而漩渦的中心卻不是她們。
這些亙古的事物是不是都在看著人世間的變化嘲弄的笑著,嚴慧琪不得而知。她隻是從心底黯然的生出一種無力感,就好像指間砂一般,往往越想緊握,卻總會從自己的指間一點一點的流走。最後,剩下的隻是徒勞而已。
一滴一滴的眼淚從嚴慧琪的眼眶裏溢出,嚴慧琪撇過臉去,把眼淚擦幹淨了。
然後重新提起小小的宮燈,一步一步的往醫局走去。
走到醫局的時候,嚴慧琪經過宮女的引薦來到了醫局姑姑的房間。嚴慧琪望著四周,一塵不染的房間,裝飾也特別簡單,一桌四椅,牆上掛著一幅藥理圖,然後就剩床,幾個櫃子,以及一些藥草。沒有累贅的物品也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點。
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宮裏醫局姑姑的房間,這樣的裝飾比宮外的寒門小戶也許隻好那麼一點點吧!嚴慧琪猜測到,因為她也不曾去過寒門小戶家,唯一住過的地方就是翰洛淩的王府。翰洛淩……
“你來了?”看到嚴慧琪畢恭畢敬的提著宮燈站著,醫局姑姑笑笑,招招手暗示她過來。
嚴慧琪身後的宮女下去了,嚴慧琪慢慢的挪步過去,這才發現,昏黃的蠟燭下麵,是一盤沒下完的棋。
“好奇姑姑我這裏的房間為什麼這麼簡陋?”醫局姑姑示意嚴慧琪坐到自己對麵,然後提起一顆子思索一般的看著棋局。
嚴慧琪抿抿嘴,淡淡的說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醫局姑姑抬眼看了嚴慧琪一下,心下的提防更重。“你很聰明!”
不,嚴慧琪在心底默默的說道,真正聰明的人,是你。從心理學角度分析,越是頭腦簡單的人越需要點綴和填充,而頭腦複雜的人,則對簡潔有著特殊的心理需求。皇後那裏的華麗和點綴是國體,是不得已而為之。想來,她還不如眼前這個醫局姑姑活的自在。
“你在想什麼?”醫局姑姑湊近了審視著嚴慧琪,眼裏的防備和敵意在這一刻被觸發。
嚴慧琪低下頭,推著椅子往後麵挪了一點,醫局姑姑眼疾手快的拉住嚴慧琪的胳膊“你在害怕?”
嚴慧琪撇過頭“我在害怕,我不知道姑姑你有什麼想法,也許我不該這麼問。可是,我現在到這裏來的目的隻是希望能看到唐彩衣好好的!”
醫局姑姑愣了愣,一把推開嚴慧琪“你這個野丫頭撒謊是會遭天譴的,虧的翰洛淩對你那麼好!現在又跑來姑姑我這裏裝傻,你真以為你哪點小聰明姑姑我看不出來嗎?”
嚴慧琪愣了愣,然後眼淚就開始委屈的往下流,她咬緊牙,她不能哭,太丟臉了,在這個醫局姑姑麵前她總是丟臉,她拚命的擦著眼淚,有些憤恨的臉微微變得通紅。
“我沒覺得我那裏說錯了,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讓你覺得我像是個心機很重的人。我一直在做的隻是我自己,也許很任性,也許總是拖累身邊的人,可是我也在努力啊,哪怕那種努力是卑微的,哪怕那種努力還時常會被我自己想要逃避的心抹消掉。但是,我也有想要保護的人啊!”低下頭,嚴慧琪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眼淚更是不停的往下流。她想起了雅蘭,想起了明凡,想起了自己的朋友,她知道她這麼說實在是大言不慚。明明隻是一個死宅,一個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就拚命想去逃避的人。親生父母為什麼拋棄她,這個秘密直到現在她也沒有勇氣去觸摸,她一直在逃避。
以前,她對著自己說,這個秘密不知道也罷,反正她被拋棄已經成了事實了。卻從來沒有想過親生父母究竟遇到了什麼危險才不得已丟下她。
以前,她對著自己說,雅蘭的傷是她造成的,她要退出這個無人情味的特工組。卻一直在逃避內心的想法,她隻是怕,怕她沒有能力,沒有力量再留在特工組,下一個人,又是因為她的無能而受傷。
以前,她對著自己說,一定要找到解藥,要保護好明凡。卻一直是希望明凡能好了之後,再來寵著她,慣著她,任由她蹂躪他。
她是一個多麼卑鄙的人啊,偽裝的多好啊!所有的借口,所有的解釋,明明是為了自己,卻能說的那麼堂而皇之,為了朋友。不,她太卑微了,卑微的不該擁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