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昱太寧五年,三月。
開皇李鑾駕崩,諡號昱成帝,舉國皆哀。新皇於十五日後登基,改元建德。
這登基的新皇出乎大昱百姓的意料,不是大皇子越王李北稷,不是二皇子荊王李鴻翊,卻是三皇子晉王李天祁。
這新皇初繼位,即詔告天下,減免賦稅,派出各路監察使,上查中央,下查各地貪官汙吏。由於那監察使直接由禦史台委派,不歸吏部掌管,又都是沒有各方勢力勾結的新人,所以,這場廉政風暴可說是效果顯著。
幾乎在新皇登基同時,被先皇賜了李姓的齊王李佑即於齊郡叛亂。李天祁以罕見的淩厲手段,離間叛軍,促其手下親自送上李佑人頭,僅在當月內便以迅雷之勢平定了內亂。
他又令各地每個郡縣皆舉薦三名優秀人才,與二月參加科舉貢試的學子一起參加殿試,廣納人才,培養自己的勢力。
這一切,都令一眾老臣都沒有想到。這一向看似溫雅有理,從不問及皇位之爭的三皇子竟會如此雷厲風行,如此大手筆,好似將這天下,早已納入腹中,隻待時機到來一展手腳。這行事利落果敢的新皇,令他們頓時不敢小窺。
時值三月初春,大興城內開滿了迎春花。
大昱皇宮,武德殿內,花瓶裏那束嫩黃的小花散著縷縷幽香。
“陛下,衛風用兵,向來速戰速決。這次四箭即大敗吐蕃,未用得上兩個時辰。”一裘袍男子恭敬肅立一旁,謹慎說道。
“他這突厥國主倒是做得挺滋潤。”李天祁搖動著手中折扇。神色未有一絲波動。
裘袍男子暗道,這涼颼颼的天氣,搖個什麼扇子呀?莫不是因這殿內尚燃著爐火,讓陛下熱著了?可這也不算熱呀,不過,瞧那扇麵的字,倒像是可汗的字跡。
李天祁伸出修長大手,輕撫扇麵。稍頃,抬眼一望,“怎麼停了?接著說!”
裘袍男子趕緊回神,接著道:“最令人叫絕的是,他沒有貪圖那十萬大軍,而是與吐蕃讚普做了一筆買賣,以每人十擔青稞、十擔小麥外加十兩黃金的價格賣回了給吐蕃。”
李天祁突地爆出一串大笑,“當真如此!哈哈哈哈——他可真想得出,不過這的確是他的作風。這樣做對西突厥來講,無疑是最正確的選擇。”
“是,可大臣們都不解,可汗何以將十萬大軍又送回去了?那可是十萬大軍啊!”
“但換來的卻是兩百萬擔糧草!突厥經常屢遭天災,聽說這場雪又下得沒完沒了,恐怕是要有雪災了,他多半是為了預防天災儲存糧草。兩百萬擔糧草!足夠西突厥全國挨過這場天災。並且,那十萬大軍就是十萬張嘴,留著無益,不如給回吐蕃。隻是想不到,他賣了這麼個好價錢。兩百萬擔糧食啊,足以讓吐蕃窮上一段時日,哈哈哈哈——”說完又是一串暴笑。
笑過一陣,又接著問道:“他平常都與何人來往?他與那阿史那欲穀的傳言可否屬實?”
“這……臣不敢妄自猜測……況且阿史那欲穀死後,那些後宮妃眷,除了可敦及少有幾個殉葬外,其餘的都被他收繼了。”
“哼!美人在抱,他倒是享受啊。”李天祁麵上一寒,收了那不斷搖晃的折扇。
“是,隻是他對那些女人雖錦衣玉食照顧得無微不至,卻是很少去後宮,想必可汗憂心家國,倒是清心寡欲。”
“未必見得,許是他不喜女人,獨愛男人吧。哼,不要再提他了,朕不想聽了。”李天祁冷冷揮手。
“是,陛下,那臣退下了。”裘袍男子就欲轉身。
“等等,他……吃得可好?”
“可汗並不像其他國主那般奢侈,消減了很多自己的用度,他吃得很清淡,也很少。”
“那種地方,能有什麼好吃的。”長長的羽睫一垂,遮住了眼中的冷色,也遮住了一絲不欲給人知曉的情緒。“想必又是想節省些用度,多照顧些百姓吧,突厥的百姓有福了。”
“是!”聽聞他誇獎自己的偶像,裘袍男子臉上露出了光彩,“可汗他躬履節儉,從不要求添置新衣,但他又很注重外貌,便是那些洗了又洗的舊衣穿在身上,也是不允許有半絲汙漬,他穿什麼都是一樣光彩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