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麼守著她睡去了。
早晨醒來,衛子君即瞥見了趴伏在枕畔的那顆頭顱,揉揉發痛的額,極力回想昨日的事,除了那兩首差點要了她命的詩之外,真是什麼也記不得了。
輕輕推了推劉雲德,小聲輕喚,“雲德——”
劉雲德張開雙眼,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抱緊了衛子君,“以後小心著點,別讓人欺負你。”
感覺他失常的反應,衛子君輕聲問道:“怎麼了?”
“你到底想讓我怎樣?我該如何對你?”劉雲德一臉的痛苦之色,“先是個二哥,又一個可汗,這又來個葉護,你,叫我如何是好。”
衛子君在他懷內呆了半晌,“雲德,你先放開,待我慢慢說給你。”見劉雲德執拗著不肯放手,隻好歎口氣道:“雲德,我一直視你為我的親人,你知道嗎,在我心目中,親人可以永遠,所以我把最好的感情給你,就是親情,你覺得不好嗎?”
“你這是借口,你嫌棄我。”劉雲德用力晃了晃她的肩,“的確,那個是皇上、這個是高官,各個都是身份不俗,隻有我什麼都不是,我問你,你是不是嫌棄我?”
“胡說,我如何會嫌棄你,我給你的,真的是最好的感情,相信我,真的是最好的……”衛子君又歎了聲,“隻有親情才可以永久。”
“不好,我不需要親情,我不要做親人,不要,我要愛情,我愛你——”當這句話衝口而出,三個人都愣在當場。
那第三個人,是迭雲。
見劉雲德一宿未歸,迭雲一大早便到牙帳來尋了。衛子君早已下過命令,除了他睡覺時,迭雲與劉雲德隨時都可以不經通報自由出入。也便是這個命令壞了事。迭雲才邁進來,就望見兩人緊緊抱在一起,並且剛好聽到三個刺耳的字眼。
一陣裂痛劃過軀體,心碎裂成兩半,早已長滿心頭的愛戀,就這樣被生生撕扯,流出淋漓的血。
絕望地轉身,失控地奔跑。
迭雲?“迭雲——”衛子君大喊。
“你看你做的好事,快去把他找回來。”衛子君一把推開劉雲德,由床榻上跳了起來。
劉雲德一陣黯然,轉身走了出去。
整個上午,都沒有找到迭雲,據汗庭的守衛報道,他一大早駕馬出去了。
衛子君再派出大隊人馬出去尋找,依然沒有找到。
這一夜,迭雲沒有回來。
衛子君一夜沒有入眠。
望著她熬得發紅的雙目,劉雲德心中刺痛。“迭雲應該是回去了,要不我回去找他?”
衛子君聞言上前捉住他的衣襟,“雲德,你去找他好不好,他身體弱,又單純,走時身上也不知有沒有帶銀兩……”憂心的目光帶了絲祈求望向劉雲德。
按捺住心頭狂湧的酸澀,劉雲德站起身。“我去找他,如果找到他,便送他回去,也許,不一定回來了。”
伸手解下身上那塊雪白通透的玉佩,“這個先放這裏吧,我記得第一次見你,就是用這個玉佩抵了飯錢呢,嗬嗬。”
一層濕霧彌上衛子君的眼,垂低眼簾,眼睫深處晶瑩閃動。
大手撫上她的臉頰,用力捧了一下,緩緩放下,輕輕轉身……
“雲德……”衛子君抬眼輕呼了聲,那人的背影已經消失了……
外麵,下起了牛毛細雨,絲絲沁涼冷了麵頰,衛子君立於馬上,遙望遠方,直到那個身影慢慢消逝。那個身影走得很慢很慢,依舊還是消逝了。
風吹動她散落的一絲黑發,睫毛沾上了細小的水滴,握住韁繩的手開始冰冷,好似這樣立了一個世紀。
細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
多久了?他們走了多久了?衛子君不知這些日子是如何熬過來的。本以為已經看淡,心中卻依然糾痛,這痛,源自於什麼卻又無從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