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宿醉,讓人卸去心中的愁。醉了,可以什麼都不想,可以睡得香甜。
一身雪白便服的衛子君,輕倚汗位,墨發玉冠,膚白勝雪,好似下入凡間的精靈,潔淨而透明。
慵懶轉動手上扳指,一雙冷清俊眸掃向眾臣,最後,投在一人身上,“達頭設,說說吧,這是怎麼一回事?”
阿史那步真凝視地上的那封密函,“可汗,這是何物?”清瘦俊顏無一絲波瀾,幽藍瞳眸淡定如水,清澈而瀲灩。衛子君不由暗道,阿史那家族的人都長的這般好看嗎?
“這是在你帳中發現的,拾起來看看吧。”衛子君口氣清淡,似是不耐,依舊玩弄左手拇指上的扳指。
阿史那步真向前一步,拾起地上密函,展了開來,似是細細讀過一遍,方道:“可汗,此函留有於闐藩王伏闍信的印鑒,但臣與伏闍信從無往來,他的筆跡臣不熟悉,不知是否屬實,但信函中的內容,實在令臣震驚,臣又怎會勾結吐蕃,又怎會與於闐王合謀,這必是有人在陷害臣啊。”
“哦?達頭設可知是被誰人陷害嗎?”衛子君輕輕探身,狀似急欲詢問。
“這,臣亦不知,臣一心為我西突厥效忠,好似不曾得罪了什麼人。”
“不曾?可是為何會有人背後誣告達頭設呢?”
阿史那步真一驚,“敢問可汗,是何人誣告臣?既是可汗認為誣告,那臣便可無需理會了。”
衛子君輕輕一笑,“這個人,說你背後籌劃行刺本汗,隻是你不會猜到他是誰?這個人,是本汗的愛妃熱依闞。”衛子君端起茶杯,垂低眼簾,送近唇畔,忽又抬眼,淩厲的眼神由杯上方直射向阿史那步真。
那張臉上現出的驚惶無措足以說明很多。
隨即又盯著他緩緩道:“她說……上次我攔截吐蕃大軍,駐軍在於闐那次……”
阿史那布真眼神一陣慌亂,如碧藍的湖水被投入一塊巨石,脫口急辯道:“可汗,臣的確被誣告,您在於闐遇刺臣當時也不知啊。”
此話出口,眾臣嘩然,他們的可汗居然在於闐被刺?
衛子君唇角彎起,他終於跳進陷阱了。
那日被刺,她命人嚴守口風,此事,除了賀魯,哥舒伐,熱依闞知道,再也沒人知道。
“愛臣消息當真靈通!這事並無人知曉,愛臣是如何得知的?”衛子君麵露訝異之色。
阿史那步真額上滲出細小汗珠,“這,臣是由伏闍信那兒聽來的,他曾為沒有保護好可汗而自責。”
“愛臣與伏闍信關係很好?方才好似聽愛臣講,你與伏闍信從無過往呀。”衛子君迷惑地眨了眨雙眸。
汗,越流越多,漸漸變大的汗滴融在一起滾落下來。“是無過往,臣的屬下與他倒是有些熟識的。”
“如此,達頭設覺得那日於闐行刺一事當是何人所為呢?”
“這,可汗不知,臣又怎會知曉,臣會努力幫可汗查出凶手。”
衛子君含笑道:“那日,從賀魯身上取下的箭,與刺殺先王的那支是一樣的,而我的附離,卻不小心在你的附離帳中發現了一模一樣的箭,你說,這是巧合嗎?”
阿史那步真扯開一記微笑,“可汗,真要是下人們做出如此不軌之事,臣絕不饒恕。”
衛子君彎了彎唇,“不必達頭設操勞,我已經派人將那幾名附離帶來王庭,還有那個伏闍信,實在口無遮攔,本汗倒是很久沒見他了,有些想念了。這幾日,達頭設就不要回去駐地了,留在汗庭陪著我吧,也一起見見他。”
眼見著阿史那布真越來越蒼白的臉,衛子君揮揮手,招來兩名附離,“達頭設好似不舒服,你們帶他下去休息吧。”
兩名附離即刻會意,一左一右架起阿史那步真往外走去。
走至門口,阿史那布真回頭忘了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過複雜的情緒,好似無盡的仇恨夾雜了無盡的情感,似是一個漩渦,將衛子君吸了進去。
呆愣看著那目光出神,直到一聲通報喚回了思緒。
“可汗,有信報。”
“何事?”揉了揉太陽穴,昨晚的酒害得她現在還頭痛。
“頡苾達度設與沙缽羅葉護的部族發生衝突,打在一起,現在已經死去上百人了。”
衛子君輕歎了聲,“真是亂啊,內訌!你們二人不和,何苦牽扯部族。”聲音陡然厲了起來,“你看你們!一個葉護,一個設,都是位高權重,不想著富國強兵,卻搞些個私人恩怨!你們一日內即刻給我息事寧人,否則,我不認為你們還有什麼資格坐這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