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衛子君所預測,大昱十萬大軍改道奔焉耆而來,並於夜晚泅水渡河,在完全沒有預備的情況下遭到西突厥大軍的襲擊。
焉耆一戰,大昱折損三萬精兵,餘下七萬精兵退至兩國交界之沙山紮營待命。
圍繞焉耆的喀喇沙爾河,變成了紅色,漂浮的屍身,層層疊疊,那些年輕的麵孔漂浮於水麵,經過一夜的浸泡,已經發漲發白。
立於焉耆城牆的衛子君,望著那條染成紅色的河流,一股悲愴突然而來。
“夜冷更聲重,
戈鐵無休眠。
守得雲開日,
不見君歸還。”
“唉——”一聲長歎,沉痛而無奈。
“可汗仁心厚德,也是見不得殺戮之人。”聲後傳來一聲脆脆的女音。衛子君回頭,說話的人是焉耆王突騎支的女兒峇児恪。這女子自從見到衛子君這位年輕有為的可汗後,那雙眼睛便緊緊跟隨,幾乎未有一刻移開過。
“唉,峇児恪,本汗也是無奈,隻是覺得這些人,都應該好好的活著,他們的父母、妻女,都在等他們回去,而如今,他們卻再也回不去了。”清澈的眸光裏閃過一絲痛。
“可汗莫要難過,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本是他們的命運,可汗如此也是情非得已。”峇児恪一雙大眼在衛子君臉上掃來掃去,秀麗的臉龐寫滿了崇拜。
“話雖如此,但,畢竟都是生命。”仰頭望天,“冬天又快來了。”
“可汗真是宅心仁厚,但這也是他們侵略我國的下場。”峇児恪隨著衛子君的目光望了過去,幾隻北雁向南飛去了。
衛子君把頭低下來,“可是他們又有什麼過錯呢?他們隻是聽命而已,錯的人,隻有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啊。”
她記得,曾對他說過,叫他做一個仁德聖主,可是他又是如何做的?
“可汗——”焉耆王突騎支走過來,身後跟著他的弟弟頡鼻葉護、哥舒闕俟斤和賀魯。
頡鼻葉護顯得興高采烈,“從沒有打過這麼痛快的仗,哈哈哈……可汗,宴席擺好,我們快快慶祝一下吧。”
“有什麼可以慶祝,戰爭還遠沒有結束。”衛子君抬起眸淡淡道。
“那可汗還命我們擺宴?”頡鼻葉護有些不解。
“我們總要給敵人做個樣子。不出意外的話,今晚大昱軍還會夜襲。”見幾人都有些詫異的模樣,衛子君又道:“他們退的如此之遠,便是想給我們一個退守修整的假象,他們也必會認為,我們料定他們敗退暫時不會進攻,而便會疏於防範,所以他們必會整裝偷襲,而且方法與上次一樣。而今晚,將是我們最疏於防範的一晚,哥舒闕俟斤,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臣知道,今晚臣一定好好部署,讓他們與昨天一樣吃鱉。”哥舒闕俟斤哈哈大笑。
衛子君點點頭,“突騎支,你趕製一萬套大昱的軍服吧。”
“可汗,有什麼用嗎?”突騎支有些不解。
“總會用得到的。”依舊是淡淡的一句。
慶功宴熱鬧異常,焉耆幾乎所有的官吏貴族都參加了這個宴會,而那些身著鎧甲的軍人,卻嚴整肅穆地等待夜晚的來臨。
“可汗,臣代表整個焉耆民眾敬可汗一杯,有了您,我們西突厥才會這樣強盛,有了您,我們喝上了糧食釀的美酒,您是同天及天生的可汗,上天派給我們的守護神,是我們的太陽,我們的天神。”突騎支越說越激動,一仰頭咕咚喝下一大碗酒。
衛子君嘴角抽搐一下,這一大串的讚揚讓她掉了一地的雞皮。
“可汗,為何還不見可汗取妃?您是我們的可汗,更應該早日取妻早誕子嗣啊。”突騎支紅著一張臉膛,又道:“可汗如不嫌棄,小女倒是很喜歡可汗。”
“大哥,不是可汗不娶妻,是可汗有苦難言。”頡鼻葉護說罷,又扯著大嗓轉向衛子君,“可汗,您那病還沒好嗎?可汗沒找個名醫徹底醫醫嗎?”
“呃?醫什麼?”衛子君沒想起自己有什麼病。
“可汗的隱疾啊!”頡鼻葉護的大嗓門蓋過了所有的聲音,“可汗還這般年輕,不能人道豈不是人生少了很多快事?”
嗡——眾人聞聽此言都大吃一驚,頓時嗡嗡做一團。
衛子君臉上一陣糾結,唇角抽搐了半天,方擠出幾個字,“這毛病,已經是痼疾,無法醫治了。”
唉——眾人又是發出一聲歎息。這般好風采,可惜了,可惜。
一旁的賀魯聞言,麵無表情。不能人道?隻怕是不喜歡女人吧。側頭過去,低聲道:“風隻怕是不喜歡女人,獨愛先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