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昱武德四年,西突厥馬年,六月,西突厥沙缽羅葉護、大昱左驍衛大將軍、阿史那賀魯繼乙毗射匱可汗之後,成為西突厥的可汗,史稱沙缽羅可汗。
六月的西突厥,草色無邊,鷹擊長空,嫩綠的草原泛著清香,這樣遼闊無際的草原,這樣美的藍天,以往,總會有那個清俊颯爽的身姿出現在這裏,她跨著那匹金光燦爛的白馬縱橫馳騁,她絕美的身姿,襯著嫩綠的草原,就好似世間最美的畫,那恣意飛揚的身影,總是讓他看癡了去。
而今,這天地間隻餘下一片空曠寂寥,那個身影,隻有在夢中才會出現。
王庭的牙帳,奢華依舊,隻是汗位上,再沒有那個清華如水的身影。賀魯緩緩走上汗位,這個位子,他曾經想要過,但自從那個人坐上去以後,他就再沒有想過了,因為,她是那麼的適合坐這個位子,沒有人可以強過她,再不會有。而今,他被推上了這個位子,但他卻不想坐,因為這個位子是她的。他要好好的幫她守住西突厥,他記得她在他耳邊說的話:守護好西突厥。等他抓到了貢鬆貢讚,幫她報了仇,他就去找她。
他輕輕地撫摸著汗位的扶手,撫著她常常靠住的靠背,緩緩跪下來,趴在了汗位上,這裏是她坐的,好似還留著她的體溫,那時候她總是那樣慵懶隨意地靠坐在這裏,那樣的風姿卓然,意氣風發……
他緩緩站起身,坐在了汗位旁邊新設的一個座位,看向群臣。
“可汗,為何不做汗位?請您坐回汗位,這是權位啊,您坐在那裏才能發號施令。”拔塞幹暾沙缽俟斤勸道。
“她坐在那裏。”賀魯輕輕道,也許有人懂了他的意思,也許有人沒有懂,但是他不能坐。
那個位子,是她的位子,隻有她才配坐,也許,她現在正坐在那裏看著大家呢,他要是坐了,她坐哪兒?
“可汗,整個布達拉宮都沒有貢鬆貢讚的影子,我們連天竺,泥婆羅都探聽過了,他好似消失了一般。”哥舒伐帶人找遍了吐蕃,也沒能發現貢鬆貢讚的影子。
“繼續找,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找出來。”提起貢鬆貢讚,賀魯的臉霎時冰寒。大臣們發現,賀魯以前在他們的可汗麵前總是溫柔得一塌糊塗,好似完全沒有了自己,而自從那個人走了以後,他又回到最初的冰冷,身上再沒有一絲溫暖的氣息。
遣散眾臣,從牙帳走出去,賀魯又去陪著特颯露了,他每日除了理政,便是與特颯露呆在一起。
特颯露自從衛子君離開後便是不吃不喝,接連十幾日,在幾乎奄奄一息之際,它突然開始吃東西,好似它感知到了什麼,拚命的吃,好似要吃飽了去見它的主人一般,好似想把自己養得肥肥,以免這副餓得精瘦的骨架被它的主人嫌棄,再也不要它。
賀魯拿起毛刷幫特颯露梳理著皮毛,特颯露向後退了兩步,“瞧你,被她養壞了脾氣,都不願意理我了,是吧?”賀魯撫著它光滑的皮毛,抱著特颯露的脖子不動,許久,濕濕的液體由特颯露的皮毛滾了下來。
這段日子,他沒做什麼,隻是騎著特颯露去了於闐,他去她曾經下榻的寢宮,看她睡過的那張床榻,在那裏,他吻了她,她還吸了他的手指,想想她睡覺的憨態,他笑了。他抬頭望向頂棚,那個洞已經補上了,想想他的愛戀在那一刻已經開始了,從不顧一切地覆身而上便開始了,這樣一路走過來,越來越愛,越來……越愛……
他又去了朱俱波與疏勒城之間的曠野,在那裏,他成為了她的男人。
瞧這遍野的水草,把那時的足跡都掩蓋了,為什麼找不到啊,當初好像就是這裏,可是,是哪一處睡帳啊,他找了很久,找到傍晚,看到了行軍時遺留下來的一隻鐵鍋,他笑了,是這裏了,而後,他找到了一麵銅鏡,那是她的,這萬軍之中,隻有她用這個玩意,他見她偷偷用過,當時被他撞破,還曾嘲笑過她。她氣得揚手將銅鏡扔出帳外,銅鏡落入了深雪中,他晚上偷偷撿回來,放在自己帳中,卻在拔營的時候遺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