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1 / 3)

楊秀峰請田成東說說老領導張浩之的舊事,這對田成東說來也就是談白話,故往之事,在省城裏還是有較多流傳的。接近核心的人,對這些流傳卻和普通人聽說的就不一樣,更接近真實一些。有很多不為普通人所知道政治因素,田成東等人看得就深透得多。

喝一口茶,也不知道楊秀峰想聽多少,而田成東也覺得自己所說未必就完全是真實的,說,“我雖聽說不少,甚至一些不為外人傳的話,也都聽說一些,但都不敢保證是真的,更不敢說那些就是事情的本來麵目。”說這一句話,也就將權力場的那些本質說得透徹,楊秀峰自然理解這些,知道在體製裏,很多事看起來是這樣,但實際上未必就是真的。

“我自然明白,事在人為,盡力去做。”楊秀峰說的輕鬆,知道自己這事雖說難,但也不用在田成東麵前訴苦。

“老領導出身貧苦,少年時給人放牛,之後所找看的牛給人搶走。地主卻要他賠,還將他捆起來毒打。到夜裏才掙紮得脫,逃了出去。之後,在外逃荒兩三年,才參加了革命。解放後,老領導才二十多歲,也就從普通幹部做起,後來一步步地做到縣長、地區主要領導,再到省裏。在省裏就足有二十多年,但當初對經濟建設工作很輕視,政治鬥爭才是工作的根本。這些事,你也是知道的。那段時間裏,老領導的官聲非常好,縱然是改革開放之後,老領導對新的建設思路還是很快就接受了的,隻是,柳省的基礎就這樣子,怎麼折騰也都沒有多少改變。在老領導在省裏出任一把手之前,李潤等人也就在南方市這邊慢慢地做到一定的位子,至於工作上的業績,如今也不知道要怎麼說才恰當。”

“他們有什麼花招,也不難想象,這些事不說也罷。”楊秀峰說。

“老領導在省裏出任一把手期間,柳省的建設還是比較可觀的,提升也快,有這樣的業績為根底,或許還有什麼因素就不得而知。老領導也就進了京城,在京城的三年裏,為柳省爭取了一些政策,而李潤等人也在老領導的關注下,工作做的比較突出。”

“工作突出?”楊秀峰說,似乎覺得不可信。

“沒有什麼不可信的,隻要往京城裏跑一趟,多多少少總會化緣一些資金,就算花用一些,總得留下一些來裝點他們的門麵,下一次才好到京城裏去彙報工作,才能繼續化緣嘛。”田成東一句話也就點出了其中的關竅。有外來資金的投入,相比起其他的縣市說來,每一年總會做出一件事情,再因與老領導有關,宣傳上也就分外重視,自然就是很顯眼的業績了。田成東說得有些諷刺,楊秀峰知道很多事情本來就是這樣,在柳省裏,要不是華興天下集團要為自己的發展,選擇了蔣國吉,也就沒有近幾年的這樣大肆地投入建設,柳市和自己哪會有什麼機會?

經濟集團和政治利益往往都是結合在一起的,隻有彼此依存,才會得到更好的發展。

對於陳丹輝等人在南方市的發展,也就很容易理解和接受,但他們在這樣有利的背景下,卻將謀取到的資源轉而成為個人利益,當真是見識短淺了。桌上的檔案袋裏所記錄的,就算田文學沒有說出來,那也不可能長期地隱瞞得住的,隻是時間問題而已,或者說省裏的決心什麼時候下。

跳過這一環,此時討論陳丹輝、李潤等人怎麼貪腐都還不到時機。田成東又說,“老領導當初退下來,也不是他年齡問題,正處於上升期,隻是一場突然的病,使得他無法繼續再工作下去。”

“哦。”楊秀峰覺得在京城核心的人物,就算有身體上的問題,集全國的醫師專家還解決不了的可能性不算大吧。“這些都沒有聽說了……”

“對外自然是不會說的,宣傳上隻是說老領導的高姿態……實際上是身體原因,無法繼續工作後,退出政治核心,但老領導的影響力卻在,而京城裏也在維護著老領導的威信。至於什麼病,說法不一,最為接近真實的,就是老領導突然得到一種很怪異的病,白天還沒有什麼,一旦天黑下來,整個人都精神狀態就非常地發虛,隻有在自己的臥房裏,才覺得安穩些。不然,就會莫名其妙地悸怕,無法安寧……

一段時間下來,病因沒有找到,醫治也就沒有更有效的方法。過了一年後,病情才稍微穩定下來,但症狀還是很明顯,老領導也唯有安心靜養。”

“如此說來,南方市這邊的情況,老領導就不一定得知?”“按說應該這樣,不過,三年前老領導的身體也就漸漸恢複了,雖說在京城裏沒有參加更多的政治活動,可也不再像之前都是閉門修養……”

楊秀峰理解田成東話中的提醒,近三四年來,也就是李潤等人最表現出貪欲大熾的時間段,而老領導在京城裏已經有一定的活動,也就能夠找到更多一些的資源投放到南方市裏,使得李潤等人也就有更好的條件。

可楊秀峰也知道,在老領導生病修養期間,南方市這邊的人到京城去探望,隻可能將一些好消息傳到老領導耳裏,而省裏或京城的某些人也能夠看到南方市情況的不對,但卻沒有多少實證,也不可能將這些事說給休養中的老領導得知。南方市的實際情況都包瞞下來,使得老領導印象裏,陳丹輝、李潤等人都還是一開始那種積極進取的印象,自然會給他們更多的資源,也相信他們所彙報的成績。而南方市之前的很多客觀上的困難,老領導也是有著深切體會的,任何一點成績和進步,在他看來都會是南方市這些領導班子的努力而得到成效吧。

如今,老領導要是得知田文學等滅絕人性的凶殘,會不會受到更大的刺激,而使得舊病複發?這是不是省裏一直都擔心的問題,才使得南方市一直就這樣維持著,不敢輕易動作?那自己見到老領導之後,又該用什麼樣的態度?病愈後的老領導的精神狀態,和之前有多少不同?等等,從田成東這裏隻怕也得不到更多的有用信息。

“隻是傳說,老領導身體恢複之後,對周邊的一些事情就不怎麼看得慣,特別是近來一些貪腐現象,更是在不同的場合下發出比較嚴厲的譴責。但對政治的參與,心裏卻是淡了很多,更多地在一自己身體的保養。”

雖說心裏沒有一點底,自己到京城之後,能不能見到老領導都還是兩說,更不要說做什麼有效的準備工作了。老領導對李潤等人有較好的印象,那李潤到京城後會這麼說,甚至將自己描述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都有可能,自己會不會改變老領導對自己的看法和態度?

暫且將這些沒有邊際的事情丟開,楊秀峰說,“老板對案子有沒有明確的意思?”這句話雖說不該問,但楊秀峰還是說出來,從蔣國吉對案子的態度,或許能夠捕捉到一些信息吧。案子雖說是田文學,但卻會牽涉到李潤、也會牽涉到陳丹輝,老板自然能夠一眼就洞穿其中的關係的。

田成東搖了搖頭,說,“案子的進展對省裏做了彙報,但省裏都沒有半點表示。老板更是一點神情不變地聽完彙報,之後,揮手叫我們走人。”

這樣的情況當真就讓人難以琢磨透,省裏肯定會顧忌京城老領導的感受,但卻有沒有讓田成東等人停下來,是不是要先將所有證據都拿到手才發難?但如今,李潤等人因為田文學被抓已經警覺了,也到京城裏去求援,要請老領導對省裏說話,讓南方市繼續之前的模式。如果老領導說南方市的工作室有成績的,成績是值得肯定的,省裏也就不好再直接對南方市做出全麵推翻了吧,至少不會將李潤等人進行清算了,李潤等人隻要過了這一關,今後也就不會再有什麼事情。

說過這些之後,也就不再廢話,田成東將洪峰等人叫過來,將案子的事情當著楊秀峰的麵交待了幾句。案子還要深挖,從田文學身上能夠掏出多少料來,都得先掏出來,至於今後要怎麼處理,那是省裏的決策,和具體辦案的幹部沒有直接的關係。

洪峰等人也就離開,在茶樓裏,楊秀峰一直在等著侯秘書的信息,卻一直都沒有得到,不知道侯秘書是脫不開身,還是對他這個事情都無法幫忙的。如果省裏都沒有派人協助,楊秀峰覺得自己就一個人到京城裏去,會有怎麼樣的情況?老領導隻怕都沒有聽說過自己這個人,會不會給開門放進家裏去?

但省裏如果派人來,那又以誰為主體?這次老板將任務分派給自己,是省裏的決策還是老板私下的私活?這種公關工作,從某種角度上說,其實是既為了省裏的工作開展,也是帶著較強的私活成分。做好了,有什麼功勞自然是活動者的,而建立起來的人脈,今後也是活動者更有利一些。就像之前在華興天下集團那邊所做下達工作一樣,如今自己在和華董等人的關係上,就會遠比其他人要便利得多。

蔣國吉要在柳省裏做出耀眼的業績來,將華興天下集團牽進來,而在南方市的局勢下,唯有將老領導這一關攻下來,今後在南方市裏的所有工作,才會順利。清掃掉李潤等人、甚至對南方市進行大換血都是很有必要的,這些情況,蔣國吉所沒有表示出來,但從工作的安排與布局來看,也不難體會到這些。

中餐時將周誠也叫過來,周誠在組織部係統裏,雖說對楊秀峰即將到京城去的工作沒有直接的幫助,但也對老領導近期的一些情況提供給楊秀峰得知。和田成東的說法相近,楊秀峰還是沒有什麼底,倒是周誠提供了一個京城那邊的朋友,楊秀峰到京城後,可以找他。要在京城裏做什麼,還是會方便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