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輝這段時間一直就沒有安寧過,從田文學給紀委的洪峰“非法”請走起,就是這樣的。當時,也就是擔心田文學亂說話,將李潤說出來。更擔心這件事的背後是省裏通過楊秀峰來達成某種目標,要不然又該怎麼來理解發生的這些事情?
但隨即就判斷出來,是楊秀峰為了打開局麵,在南方市要殺出“三板斧”的一招,借田文學來讓市裏的人都明白,他不論對誰都會斬殺的。這樣的意圖給看穿之後,由於沒有找到洪峰等人的落腳點,確實很讓自己這一方被動。
李潤親自找到楊秀峰後,兩人在市政府裏鬧僵了,隨後楊秀峰突然消失,應該是田文學還沒有開口,要不然哪會要這樣複雜?將那些東西丟在李潤臉上,或拍在自己辦公桌上,李潤隻有服軟的份。老領導知道李潤所作所為也會對他不滿,甚至雷霆之火,親自將李潤送進監獄裏都不算什麼意外的。
老領導對李潤確實很關照,但也是基於彼此之間的情感,情感不等於原則,也不等於老領導就不會因為他而將自己的底線都喪失了。對陳丹輝說來,最初對李潤的做法也是很有些看法的,無奈不能夠直接對他說明白,也不好怎麼說。按照陳丹輝的想法,大家低調一些,做事圓潤一些,對各自都有好處,方方麵麵也能夠交待過去。
隻是,後來省裏也知道不可能因為對李潤或對南方市的不滿而將這邊的事情掀開來說,掀開了勢必會驚動老領導的,省裏誰肯出來冒犯老領導?不說老領導會不會因此而發火,省裏甚至京城的人都會對挑事者有著看法吧。
這種事情自然都能夠看到,也就都不會有人去做。南方市這些年來,似乎也就是老領導翼護下最安全的一隅領地。李潤也就更加膽大,或說底氣更足了。事實上也證明,李潤這樣有底氣是有他獨特的眼力的。楊秀峰消失的兩三天,李潤擔心田文學當真抵不住而說出什麼來,搶先到省裏去,省裏也就有了對他這樣老同誌同情的聲調,對楊秀峰這種不按規矩出牌一直譴責和打壓,到京城去更是將楊秀峰借二公子的口,讓他直接就碰壁了。
那必突然有點修路資金給卡住,陳丹輝估計其實不會是李潤到京城後才給卡住的,應該是一次巧合。但這樣的巧合當真是神來之筆啊,也可說是一種幸運。這樣一來,也就堅定了省裏對南方市的意見了吧。
楊秀峰怎麼就到了京城去,之前是沒有預料到的,隻是等李潤從基礎裏將他在老領導家門外受到了二公子的喝罵後,李潤很得意地將這一事傳回市裏。陳丹輝得知後,雖說也很高興,但高興之餘卻也在想:省裏怎麼就會讓他到京城裏去?而這一筆修路的資金優勢怎麼一回事?實現他這個南方市的一把手都不知情,省裏也沒有給出任何信息。這樣的情況是很反常的,要對南方市這邊做這樣大的一個項目,他居然一點信息都沒有收到。
省裏的那些領導難道也不知道?他們要是真的了,肯定會對自己先打招呼的,之後自己才好進行安排。以前還不都這樣,隻要是稍微大的項目或得到一筆稍微大的資金,他們也都會參與進來,這是一個共同點利益整體,誰都不能夠缺少的。
陳丹輝知道自己在這樣的利益鏈裏處於什麼樣的位置,也知道省裏那些領導和老領導之間的關係。沒有他們的配合與掩飾,老領導也不可能不知道南方市這邊的實際情況。可目前,多年來平和而穩定的局麵,似乎要給楊秀峰這個省派下來的常務副市長給攪鬧破壞,對於陳丹輝說來是不想見到的,但要說在市裏對他就怎麼樣,當真是沒有太有效的辦法。
體製裏,對一個不守規則的人,確確實實很棘手的,除非省裏對他下手。在市裏,工作上就算對他進行擠壓、設置阻力,但你不能真的有效?做得太明顯了,他會不會重進辦公室裏來質問?這種可能性不會小,敢對李潤直接呼喝要他滾的人,重進自己這個市委書記辦公室裏來拍桌子不算太意外吧。到時候,撕破了臉皮對誰更有利些?他不過是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但自己在南方市還有多少威信?又如果他手裏有一些東西,在辦公室裏挑出來讓大家都知道,市裏的人會信誰,也都是能夠想象得到的。
手底下有這樣一個人,當真是最令人頭疼的。而省裏,如今也是在膠著地進行鬥爭吧。省裏的情況,陳丹輝也不是不知道,早幾年就開始了。外來者和本地兩大陣營之間的鬥爭一直就不間斷過,據說,京城對此也是有著很微妙的、在市裏還不能夠接觸也無法看透的東西。不過,南方市這邊因為有張浩之這樣的老領導蔭護著,省裏自然不會有誰敢隨意地動。隨著柳市那邊的崛起,省城的經濟建設發展也快速起來,使得柳省之前的地方勢力慢慢地顯得勢弱。這樣的勢弱,是不是和張浩之在京城身體原因退下來不多理會柳省的事務,才出現這樣的局麵,或是其他什麼原因?
從陳丹輝的角度看,他覺得老領導病了後,才讓蔣國吉等人慢慢得勢的。知道如今,省裏的形勢還是很複雜,雖說地方勢力中沒有一個強力的支撐之人,但他們都抱成團來,也不是誰就能夠將這些人怎麼樣。黃國友在市裏一直和他唱對手戲,也就是他在省裏有黃征軍這個親叔叔,要不然,哪有他的戲唱?
楊秀峰到南方市來,大家都明白是蔣國吉等人往這邊進行滲透,這樣的滲透自然無法正麵抵製。南方市如今在全省裏的經濟排在最末,確實也要有所改變的,對於這一點,陳丹輝還是有這個認識的。否則,經濟指標不上去,他這個市委書記幹起來也不是滋味的。但怎麼樣進行運作,陳丹輝卻是虛將這一切都掌控在手裏。就算自己不能夠直接掌控,落在黃國友手上總比不能夠參與要強。
黃國友是自己的對手戲,但總體的利益上彼此之間不會衝突,在省裏而言,大家都根子也都生在同樣的土地上。小利益的衝突甚至在政治布局上有另外的做法,對整個南方市說來都隻會更好。
得知楊秀峰到京城去,就算遇到了重挫,陳丹輝心裏也沒有多少痛快感,反而覺得更加壓抑。這種壓抑主要還是來自那莫名其妙地就出現要修的路,這筆資金有多大不知道,這條路要怎麼修也不知道。既然這條路的資金是從京城那邊化緣過來的,省裏和市裏就算出錢,也不可能出太多,否則,早就會對這樣的事情進行吹風了。
這條路的具體運作陳丹輝問了省裏,卻沒有了解到具體的方案,但楊秀峰會知道吧。今後在市裏,誰來操作?這個問題雖說不是核心問題,但也能夠說明問題的。
一個市委書記,對市裏要修一條路,事先都沒有一點信息,本身就很不正常的。
如今,楊秀峰在京城受到狙擊,這條路或許會給推延,自己也就會有參與的可能,甚至這條路就這樣無限地往後推。不管怎麼樣,從這件事裏也都看出來,省裏對他們的態度了。這是必然的卻又是很危險的。
一旦本地的人在省裏失去了話語權,他們在南方市還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楊秀峰敢對李潤當麵說滾,是不是也是基於這樣的底氣?
楊秀峰到市裏之後,就算有一些獨立特行,那都是一些做派是做給人看的,不難看穿也不會在意他在這些事情上怎麼做。但在田文學的事情上,弄一招,之後對李潤的態度等,直到他突然失蹤,再進京城跑資金,接踵而來的事情,當真難以讓人看透啊。
將周滔、李宇夏和趙立城都叫過來,卻沒有叫林挺,陳丹輝心裏明白,林挺在工作上很多情況下都站在他那邊,而不是支持黃國友,也是因為南方市從大局上來看,政法委還是在市委的領導下的。這一原則下,有這樣的結果平時可多和林挺進行溝通經營,但當真要商討什麼時,卻不會讓林挺參與的。事前事後,再單獨和林挺聊一聊,那是很有必要的。
今天有事請要商討,但陳丹輝覺得這些事情會不會商討出什麼結果來?周滔、李宇夏和趙立城在市裏的一些具體工作上,還是能夠想出不少妙著的,但離開了南方市他們確實沒有多少資源,也就無法判斷的。但陳丹輝還是想聽一聽他們的說法,或許對自己也是有不少幫助的。
走進包間裏,李宇夏站下落在後麵幫他關門,周滔和趙立城站起來,顯得恭敬。幾個人也都不怎麼說話,陳丹輝走到屬於自己的位子去,等陳丹輝坐下後,趙立城說,“書記,是不是先喝一杯?”有酒喝、有女人弄,才會有氣氛的。陳丹輝不介意大家聚在一起時,有些湊興的做法,甚至不介意趙立城等人帶著女人過來。不過,人稍多了時,也就不帶身邊的女人了,帶著相互都看見也不好。
陳丹輝轉而看向李宇夏,說,“就先上一瓶,其他的等會再說。”“好的,書記。”李宇夏很少叫陳丹輝為老板,更多的會叫丹輝書記,隻是在這樣的聚會場所裏,卻不會叫得這樣正式。
其他人見陳丹輝這樣說,也就知道是有事要商討的,平時也遇上不少這樣的情況,每當市裏有什麼大事要決策時,也都會進行討論,在常委會之前,也都會將誰先說話,誰來說什麼,都有細致的安排。安排之前,自然會將細節都討論到,使得在常委會裏才會有目標和節奏。之前有李潤這員猛將在,陳丹輝等人的壓力就小很多,不少難做的事,他都會站起來攬到自己身上。黃國友反正是拿他沒有更穩當的辦法,隻能在某種程度上進行退讓。陳丹輝也就更好地控製著大局,對黃國友等那邊擠壓的同時,也會留下一些餘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