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兒,最近可好?”徐寶向這個十來歲的孩子問道。
“回師傅的話,不好,我家買賣在保安軍後麵一點點,打仗了,保安軍被打得好慘,那邊買賣做不成了,師傅你看,送來許多東西,我不想賣,給你帶來了。”
愚兒小臉上滿是愁緒地說道。
他身邊的兩個弟弟倒不像他一樣那麼活潑和開朗,僅僅是跟著點頭,表示支持哥哥,卻不說話。
徐寶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徒弟,當初人家可是下跪磕頭的。
這個時代的禮節可不像徐寶那邊,沒有多少人在乎,比如說認個幹娘,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認了,之後再不去見麵。
那是不行的,徐寶認這一個娘,隻要他在上崗村,每天溜達就會過去看看,甚至偶爾抽空親自炒個菜送到義母麵前。
當然了,這個幹娘也同樣關心幹兒子,有了好東西首先想到的是孫子和孫女,隨即就是徐寶這個幹兒子。
而且在村子裏,明明是身份‘尊貴’,行事的時候還多會為徐寶著想,從不欺負人,也不說別人短話。
同樣的,愚兒當初把大禮行完,徐寶沒否定,而且還讓人給送去東西,師徒之儀就定下來了。
非要說差,那便是差在愚兒沒有給束脩、沒走完全套的儀式,但徐寶給了,給了愚兒這個徒弟東西,當初給的是《笠翁對韻》,後來寫了別的東西讓王家印出來,也有一份送給徒弟。
今天徒弟找上門,不能不認。
別說這個徒弟家中有錢,就算是寒門子弟,徐寶也認,一樣的,沒任何區別,因為他不缺錢,他喜歡愚兒,守禮,還聰明。
那時問‘茅店村前,皓月墜林雞唱韻;板橋路上,青霜鎖道馬行蹤。’出自哪裏,愚兒直接回答‘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
愚兒年歲可不大,能夠記住這些,說明記性好,而且也好學,當然,他若是不好學,還能記住,那就更厲害了。
徐寶高興,看著自己這個徒弟,突然說道:“我新釀了一種酒,你嚐嚐。”
愚兒瞬間傻眼,然後幾步跑到徐寶麵前,拉著徐寶的袖子晃:“師傅,師傅你不能這樣啊,你說的話我要聽,可是你子弟規裏說‘年方少,勿飲酒’,你覺得徒兒哪裏做得不好你就責罵、責打,我受著,你現在是把我頂牆上了啊,你考校我課業,不可以的啊師傅。”
徐寶這下是真高興,好徒弟呀,好學,聰明,說是讓徒弟喝酒,是師傅命令,但是給從去的‘弟子規’卻說不能喝酒。
一個看上去簡單的問題,沒想到徒弟愚兒會反應這麼快,這可是連弟子禮和弟子規全學好了。
聰明,實在是太聰明了。
“讓你喝你就喝,咋看上去像殺了你似的?果子酒,徐寶哥哥讓人做的,阿莠都喝呢,酸酸甜甜的。”
好不容易和徐寶在一起說話的阿莠不幹了,她上前兩步,推開愚兒,一副我是先來的樣子說道。
愚兒一看到阿莠,眼睛亮了,從兜裏往外掏東西,掏出來一把鬆子,遞過去,說道:“是阿莠師妹吧,師兄這裏有禮了。”
“是師姐。”阿莠伸出小手接過,看了看,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說道:“哪來的鬆子啊,好小,五文錢一斤的吧?”
“五百文一斤你也買不到啊,你知道哪裏買的嗎?”愚兒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五文錢能買鬆子哦?
徐寶拿起來一粒看看,點頭:“還行,何家幹貨店還是很聽話的。”
“師傅,你真是我師傅,你怎知道是何家幹貨店的?”愚兒很驚訝,說道:“我過來時,他家正往外麵的泔水桶裏倒東西,有魚幹,還有榛子和鬆子,一邊倒一邊往裏麵兌石灰水,說是東西不好,扔了。
說以後賣的東西隻選好的賣,不好的一個不出,我才買了二斤,他家真厲害,真舍得,可會做人,聽說換了東家,往後我還去那買。
師傅,你叫人給我送的衣服,天冷了,不好穿,我在裏麵加了衣服,你看,緊,勒著難受呢。”
愚兒先是驚訝,然後說起何家幹貨店的事情,接著又抱怨衣服小了,他在裏麵加了衣服後穿起來不舒服。
同樣的款式,衣服兜在外麵,是徐寶送的,但那時天還不冷呢,結果愚兒一直穿在外麵。
“換一身,給你換一身,你在村裏住兩天,別急著走。”徐寶隻能如此說。
“師傅,我要住最少一個月呢,要過了年才走,那邊打仗呢,我不回去,我弟弟們也不回去。”愚兒輕輕擠著眉頭說道。
“住,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為師這裏還差你們幾個一席鋪蓋了?”徐寶一聽就知道了,愚兒的家人怕他們在京城的地方受到細作攻擊。
說明他家的買賣做得很大,大到讓元昊都會惦記上的程度,所以扔到上崗村,別看上崗村好似不如京城防禦森嚴,但實際上外人進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