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到了五一勞動節,近年來,家裏的親戚們都賺了些錢,喜歡有事沒事聚一聚。
以琳這些年在上海,雖然離家近,但是由於不喜節日裏出行,人山人海,五一也隻回來過幾次。
現在她既然回到家鄉工作了,肯定是要參加家庭聚會的,聚會照舊在父母家舉行。
正好這天要火化的喪戶不多,以琳和父親都請了半天假,以琳開車帶著父親回舊屋,路上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父女倆到了家,親戚們正聊得火熱。大姑姑一家,表姐表弟都來了;小姑姑一家,兩個表妹也都來了。
二姑姑一個人居然也來了,這些年的家族聚會,二姑姑倒是來的也挺多,像是想要獲得某種歸屬感。
桌上已經擺了七八道家常菜,小姑姑在廚房裏幫著母親做菜,見到以琳回來了,笑著說道:“菜就快做好了,你們先喝點飲料,喝點酒,先吃著。”
爺爺有些懵懂,見到以琳回來了,還是能認出來的,叫道:“以琳回來了。”
二姑姑臉上雖然帶著笑,卻有些吃味地說道:“果真是研究生,就是不一樣,我這個女兒倒是不太認得了。”
怎麼說呢?二姑姑這個人命很苦,年輕的時候跟著外祖母在杭城長大。
日子過得比其他三個兄弟姐妹滋潤多了,本可以嫁在杭城過好日子,她卻偏要回江城。
回了江城還偏要嫁給一個爛人,也不是沒有其他更好的男人追求她。
以琳還記得小學的時候,有個做水果生意的男人,經常往家裏送一筐一筐的青蘋果,還有紫葡萄。
可是二姑姑偏偏嫁給了一個有口吃的鄉下男人,僅僅是因為他家有兩層樓的新建樓房。那房子以琳小時候也去過,甚至都沒粉刷,就隻是紅磚房而已。
結婚後二姑姑受苦的日子就開始了,先是遭受來自婆婆的冷待,慢慢地,二姑夫開始打二姑姑,有次甚至打斷了她的肋骨。
可是爺爺很見不得兒女離婚,覺得離婚是件很丟臉的事情,而二姑姑自己也沒那個決心和勇氣離婚,況且她已經生了個女兒。於是,二姑姑淒苦一生的基調就那麼奠定了。
家裏也不是沒有幫二姑姑,父親和另外兩個姑父曾經盤了個店麵給二姑姑開理發店,可是後來不了了之。
之後以琳聽說二姑姑信了耶穌,來家裏傳教被父親罵回去了。在江城這個小城市,基督教跟邪教也差不多。
信基督教的人都是些沒文化,很窮苦,心靈沒有寄托的人。那段日子,家裏差點和二姑姑絕交。
再後來,以琳聽說二姑姑沉迷打麻將,打麻將在江城倒也沒什麼。但是爺爺是個黨員,向來把打麻將等同於賭博,於是家裏人又批鬥了二姑姑一番。
現在,二姑姑已經快五十了,也沒上班,說是腰椎間盤突出。以琳回江城之後見過二姑姑幾次,她次次臉上帶著笑,看似十分樂觀爽朗。
隻是以琳幾乎見證了二姑姑的大半生,她的人生實在沒有什麼值得可樂的。
二姑姑年輕的時候很時髦,是三個姑姑裏最會打扮的,可是她的人生也最為坎坷,以琳眼睜睜地看著她,從陽光的少女變成憋屈的中年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