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這排平房住了三戶人家,陳家住在最右側,中間住的是毛亮一家,最左邊住的人家也姓毛。那時整個殯儀館的女眷,生的全是男孩,隻有以琳一個女孩。媽媽們總說以琳這個女兒是寶貝,直到長大後,以琳才發現,那是多麼殘忍的一個事實。
每戶人家分到兩間平房,兩間房由一扇門聯通,房間是長方形的,兩端各有一扇大窗。以琳和父母住在一間臥房,父母的大床,和她的鐵架單人床,中間由一個紅漆衣櫃隔開。衣櫃上擺著一台西湖14寸黑白電視機。
臥房除了一張黃漆書桌,並一架三開門的紅漆組合衣櫃,再也沒有多餘的擺設。以琳小學畢業搬家之後,這架衣櫃就被搬到了月落塢老家。
另一間房用作廚房並餐廳,液化氣灶擺在靠門近窗的位置,一張擺碗筷的櫥櫃將房間一分為二。靠外側擺了一張棕褐色的四方餐桌,櫥櫃另一側,擺了一張木架雙人床。
床的右側擺了一張米色油漆的四方桌,充當以琳的書桌,上麵懸了一盞台燈,以琳經常在那寫家庭作業。屋外有水龍頭和青石板,可供洗菜洗衣洗頭。
很長一段時間,三戶人家都在屋外搭了石棉瓦,將幾十平的空地圈作己用。廚房原先是設在外間的,直到後來石棉瓦房被拆,幾家人才將廚房搬進裏間。
當然,這些早已不在,以琳小學畢業那年,館裏將這片平房全拆了,用作車庫,不再提供員工宿舍。職員們隻好出去租房,或買房,陳家的房子就是那時候買的,當時隻花了八萬。
花園裏的臘梅花樹,銀杏樹,梔子花樹,桂花樹,桔樹,都上了年頭。薑小柏按著以琳的吩咐,一路給她拍了好些和老樹的合影。
薑小柏嘲諷地說道:“我看你對樹倒是有情義,我一個大活人竟比不上一棵樹。”
以琳心中有愧,自然不好再多說什麼,兩人一路逛過噴泉池,吊唁廳,火化間,直到後院的菜地和魚塘。
兩人坐在大樟樹的樹蔭下乘涼,薑小柏拿出一顆戒指,單膝跪地,對以琳說道:“我們結婚吧!”
以琳驚呆了,完全反應不過來,隻見那顆碎鑽在日光下熠熠生輝。以琳剛想拒絕,卻見楊詩琴手裏捧著一束紅玫瑰,帶領著同事們向這邊走來。
父親陳希文,薑副所,吳所長,劉師傅,許金華,毛亮,所有同事都來了,甚至連一向和她不對盤的徐煥也來了。
“嫁給他!”楊詩琴帶頭喊起來,其他同事們也紛紛起哄,跟著高喊。以琳完全不知所措,薑小柏趁機將戒指,戴在了以琳的無名指上。
“以琳,留下來吧!薑副所給你申請了人才補貼,起碼有十萬塊,買房還能加倍!”楊詩琴勸道。
“是啊,以琳,十一殯儀館就要搬遷了,到時候你就有自己獨立的大辦公室了。”劉師傅也勸道。
“以琳,你還年輕,做決定難免草率。你想想,等你年紀大了,身體機能一年年下降,能扛得住上海的工作強度嗎?我是過來人,不會騙你!”薑副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