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3章(1 / 3)

今日萬物霽和,雲開清朗,天地間的冰雪正在消融中,無人說話之時,一滴冰晶化為水,咚得落入水中,成為白雪世間裏,沒有鶯啼鳥語時的天籟之音。

眼前這個副使的出現,卻如春天中的黑煞使,將一切晴和抹煞,他淩厲的眼睛,高大的身材,黑色繡有兀鷹的披風,將眾人五顏六色的錦袍全壓了下去,奇怪的很,金烈國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國,大趙國的貴族們對這樣的小國小使者向來不放在眼裏,從前還發生過將一些小國使者辱罵得幾乎引發至兩國戰爭的地步,後來還是泠鳳罷免並流放了那自以為權高勢大的官員才算罷休,隻是這種惡習卻是積蔽難除,上次王一光來還有人嘲笑金烈國來與大趙建交,是“鼠流之輩,安敢朝向虎”,但是這一回卻沒有一個人敢對金烈國的這兩名使者怎麼樣,甚至連諷刺的話也沒有人敢說一句,他的眼睛淡淡一瞥,就將一切宵小之語壓得絲毫沒有異音。

泠鳳點點頭,打量著他的上下,春天雖到,春寒不減冬日,可是此人隻是薄薄的內袍加外袍,再一件擋不了多少風雨的黑錦袍,隻是為了體麵而著,不是為了禦寒,這麼冷的冬日早上,他卻微微有些出汗,讓人又羨又佩。

“吳副使,這麼早來逛禦花園?”泠鳳問道。

“對。來看看一些風景。”他卻回頭看著她。

泠鳳點頭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雪化之際,映著梅花與新萌的嫩葉,白、紅、綠相間,確實足堪一看。”

副使看著天地間的春雪景,開始娓娓道來:“小臣曾經喜歡過一位女子,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足以對那個女子生生世世相許,死也無悔的地步。”

聽一個外國使臣講起他的情史,本是件怪異而沒有必要的事,可是泠鳳不知為何直覺覺得很重要,屏息而待。

“我對那個女子的喜歡到了什麼地步呢,到了明知她有了夫君,並且還是個高貴之人,我還不放棄的地步,可是於是我慢慢的抓緊一切機遇上爬,最後終於夠著了她,你可以想像我當時心裏有多欣喜。”

“啊……”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些熟悉感。

“可是她不要我,哪怕我再愛她,她也對我有些心動,可是她仍然不要我,最後把我逼得不得不離開,於是我有了今天。她不能拋開她的家庭和她的責任,可是我不能拋開她,時至今日,我依舊一個人孤身以待,等著她。”

泠鳳想起恣烈那時的一切,又何嚐不是這樣?難道世上真有命格之說,竟然有給人感覺如此相似的人?連兩人的情感遭遇也這麼相似,可能嗎?她抬頭看看副使大人,再次肯定此人絕不會久居人下,他的目光不是為人臣下的目光,少了應有的恭謹,多了不該有的恣肆,他究竟是誰?

“哪怕那個女子永遠也不會回心轉意,你也要這樣守下去嗎?

“對。”他毫不遲疑地道:“我要守下去!我倒要看看她夫君活得久,還是我活得久!”

他狂妄的眼神傲視天地法則為無物,似乎奪人的妻子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事,等到那個丈夫死,得等到什麼時候?

“如果那丈夫長命百歲呢?”

“那我就讓他比我早死。”副使大人冷冷地道。

“然後她就再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誰會和一個殺夫之仇的人在一起?”

副使大人笑笑:“所以我走開了,因為我知道上天最後選了我。”他深深地看了泠鳳一眼,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送給泠鳳:“這是我周遊各國時無意間得來的東西,不過是件玩物,請皇後娘娘不要推辭。”

將東西塞到泠鳳手中,他大步走開了,泠鳳有些怔忡地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的行為古怪,說話似乎話中有話,低頭看看手中的東西,卻是一個長青藤玉雕,絞纏不絕的青藤翠綠欲滴,鬆而不絕地纏住了一個美人的腳,美人低頭似笑似怒,玉雕卻是平麵,上麵用米粒大的字鐫著一行詩句:“蛟虯偏愛人間花,牡丹凝成一脈香。最險風波幹莫血,劫後洪爐鑄玉龍。”

這是什麼意思?從字麵上看,前兩句蛟虯自然是指青藤,說的是玉雕的青藤纏上美人之事,後兩句卻有些費解,怎麼突然說到劍上去了?她將玉雕翻來覆去細細地看,腦中似乎浮過些什麼,隨既又如魚兒入海,失了蹤跡,隻得收起玉雕,看了看天色,估摸著小滄璽這時也該醒了,便抽身回來,皇上今日似乎沒有大事,早早地便下了朝,正抱著剛醒來的小滄璽哄著他玩,見到她笑道:“回來了?正好有件事要告訴你,今日聽金烈國的國王要娶王後了,據說是要娶胡國的公主,不知這傳聞可對,金烈國使者口風倒是緊,一個字不說,要不是我們的人探聽到,我們現在還瞞在鼓裏。”

“金烈王要娶胡國公主?”泠鳳一驚,兩國若是聯姻,不知局麵會是怎麼樣,二來聽說金烈王對他的妻子甚是鍾情,不願再娶,沒想到畢竟還是娶了,男人啊……她在心中歎了口氣,卻也知道,一個沒有後嗣的國家豈能長久?娶一個妻子是遲早的事,要是這個妻子能帶來大量的錢物與人力的話,那就更完美了!

“恐怕有點依據,上次金烈國不是把公主嫁到胡國了嗎?這回胡國再嫁公主,親上加親,真是大喜呀。隻是對我們來說,卻是個糟糕的消息,我們的海防師都未建立起來,金烈國卻是最擅長海防海事的,要是他與胡國勾結,把持了海上運船,外國人無法進入大趙,大趙人無法出海,到時大趙就要像甕中鱉一般被人包圍在口袋中了。就算要出海,也得輾轉於其他的國家,關稅且不說,還受製於人,這太不妙了!”泠鳳越想越驚,好在也許來得及,從以往的事情上看,金烈王是個聰明人,而且這事既然秘而不發,自然還不想得罪趙國,隻要給的利益大於胡國所給,那麼便算安然。

皇上馬上召來使臣王一光細加安撫,並於話語中露出想要與金烈王聯姻的意思,這個話題從前曾經提過,那時王一光代王婉拒,現在又一次提出,王一光卻沉思了一下,說是要派人回國問問,現在看來,王一光與副使吳忘已經長駐在大趙,這也是個好兆頭,皇上心下喜然,卻不是為了兩國關係,而是為了泠鳳,他知道泠鳳一向重視與鄰國的關係,並為了金烈國的興起而疑慮重重。

王一光告辭後,皇上在書房內又看了會書,便站起來,誰知剛一站起來,又一陣頭暈目眩,不由得便栽頭倒了下去,書房內因為他召見大使密談,所有人都遠在殿外,沒有人聽到異動,這一紮下去,頭重重撞在書桌角,頓時鮮血從頭上湧出,他呻吟了一聲,正想要叫人,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